第66章 情劫深处见本心

第一幕：残笺叩禅门

晨钟撞破山间雾霭，弟子跪坐禅堂青石阶前，手中素笺已被摩挲得泛起毛边。昨夜暴雨打落的槐花粘在“永世不忘“四字上，倒像是天公执笔添的批注。

老僧持竹帚扫着满地残红，帚梢忽停在弟子影子上：“这纸上墨痕，可比昨日斋饭里的咸淡？“

弟子肩头微颤：“师父说笑了。这字字皆是心血熬成，怎会...“

“且看这青石阶。“老僧帚尖轻点阶上苔痕，“三十年前香客踩出的凹痕，如今倒成了蜗牛汲水的天池。“檐角铁马叮咚作响，惊起柏树上两只灰雀，“你道那凹痕是苦是乐？“

第二幕：寒潭照影

后山寒潭映着弟子紧锁的眉峰。老僧将素笺折成纸船放入水中，墨迹遇水晕染，把“相思“二字化作游动的蝌蚪。

“当年马祖道一在南岳磨镜台磨砖十年。“老僧指尖轻触水面，“你猜他最后磨出的是铜镜，还是照见本心的潭水？“

纸船在漩涡中打转，弟子急欲伸手：“小心字迹！“

老僧突然推舟入漩：“你看这'永世'二字，可经得住半柱香的潭水浸泡？“墨色渐渐化开，弟子颓然跌坐：“原来刻骨铭心的，竟是这般易逝...“

第三幕：香灰说无常

禅房内沉水香氤氲，老僧从香炉夹出块龟甲纹香灰：“永嘉玄觉初见六祖，绕禅床三匝便得印证。你且观这香灰——“

灰块在掌中碎裂成细沙：“世人总说情如金石，却不见金石化沙只在呼吸之间。当年辩机和尚血浸《大唐西域记》稿本，如今谁还记得那抹朱砂痕？“

弟子盯着飘散的香灰：“可这剜心之痛...“

“痛得好！“老僧突然击掌，“当年临济义玄三度问佛，被黄檗禅师打得皮开肉绽。你道那竹板打的是皮肉，还是心中妄念？“窗外忽起山风，将香灰吹成旋舞的金粉。

第四幕：月下锄情根

月色浸透菜畦，弟子挥锄时惊起夜栖的草蛩。老僧提着灯笼立在田埂：“可觉出这锄头与往日不同？“

弟子抹汗喘息：“锄的是情丝妄念...“

“错！“老僧将灯笼挂在梨树枝头，“三十年前种下的因果，今日方得破土——你且细看这新翻的土里，可藏着去年落地的枇杷核？“

锄尖突然撞到硬物，竟是半块残碑，隐约可见“色不异空“的阴刻。老僧抚去青苔：“这是百年前心月禅师的手迹，当年他为超度亡妻，在此地刻经九载。“

第五幕：破晓闻钟偈

五更天色将明未明，弟子跪坐达摩像前。老僧以柳枝蘸露，在他掌心写个“受“字：“当年佛陀为歌利王割截身体，说'我实无我'。你且参这情伤之痛，痛在何处？“

寺钟轰然撞响，震落梁上积尘。弟子忽觉掌心湿润——晨露写的“受“字已化开，顺着掌纹渗入肌肤。

“原来如此！“弟子对着透窗的曙光喃喃，“那女子眼波流转时，我见的是自己的痴念；书信泛黄处，执的是虚妄的永恒...“

老僧将素笺残片撒向初阳：“且看这些'永世'，可追得上此刻掠过的山鹰？“碎纸在晨风中化作翩跹白蝶，与早课的诵经声共舞。

终幕：担水见如来

弟子赤脚踏上汲水古道，露水沾湿的麻衣重若袈裟。老僧立在紫藤花架下，忽将手中佛珠掷入水桶：“可还识得这百八烦恼？“

水中佛珠忽散作百八朵睡莲，弟子肩头木桶却未沉半分：“原来情劫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山门外忽有女子笑语传来，恰似当年初遇时的莺啼。弟子驻足侧耳，手中木瓢已舀满清泉。老僧轻笑：“可闻得泉中龙吟？“

弟子将泉水浇向新栽的菩提树：“龙吟也罢，莺啼也好，终是润根的甘露。“树苗沾水轻颤，嫩叶上滚动的，不知是泉水还是昨夜的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