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究竟是谁
约莫一两个时辰后,业景玄松乏地起身去了浴池。
青梧裹着被子,吃力地够了够床边台子上放着的摇铃,轻轻摇响几下。
一个长相俏皮的女孩子便抱着白裘披风走了进来,她看起来比青梧小一些,身后还跟了几位婢女。
几人一起搀着青梧出门,让她靠在软轿上回到凤栖院中。
青梧本是生的极美,明媚秀丽不可方物,却整个人瘫软在轿上,在这夜色下显得清冷又脆弱。
侍寝后沐浴,向来只有铃兰侍候她。
待屋中无旁人,青梧才松了口气,半靠着躺倒在浴桶之中。
铃兰刚要说什么,却看见青梧的肩头正在流血。
她定睛一看,那是一个被刺在皮肉之上的“玄”字。
“这...姐姐!”铃兰惊讶道,“这是...王爷他?他...”
青梧没有说话,只是虚弱地叹了口气。
是的,为着她的异心,业景玄惩罚了她。
他像撕碎一张纸一样,轻松地撕开她的寝衣,用那根银簪在她白璧无瑕的右肩,刺下了独属于他的印记。
很痛,针尖生生划开皮肤,怎能不痛。
青梧罕见地叫出声,在他身下求饶。
末了,业景玄吻着她的泪,对她说:“你是我的,记好了。”
短短几个字,像雨一样打在青梧心上。
她就像一个花瓶,一只猫儿狗儿,是专属于业景玄的,东西罢了。
“姐姐。”铃兰心疼地流泪,为她小心地擦洗着血迹。
只有流放的犯人,才会被黥刺。
纵使她们是再低贱的人,也不该被这样对待。
屋中安静,只听得到水声。
蒸汽腾腾,缓缓显出女子疲惫的面庞。
青梧勉强的笑笑,拉住铃兰正在为她撒花瓣的手问:“我贪生怕死,是不是很没出息。”
她的乌发被挽在脸侧,整个人柔美若水中姝兰,眼底却有着深深的惧色,和不甘。
“怎么会呀,人都是求生的,姐姐你没做错什么。”铃兰忙道。
青梧眨眨眼,用手拨弄了一番水。
“我还没看过外面的河山,还没真正拥有自己的名字,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她说着,紧紧握着铃兰的手。
起初,在西边偏远的小山村,她是“刘家那个养媳”。
后来人牙子见她貌美,便称她为“摇钱树”。
再后来,因她倔强不肯就范,花苑里的人便打她骂她,说她是“贱蹄子”。
最后,业景玄给她起名“青梧”。
可她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
夜晚静谧安详,有人的身影翻飞在院墙之上,留下一瓶“玉骨生肌膏”。
同一时间,业景玄正坐在寝殿外的院子里抚琴。
一曲《寒潭夜雨声潇潇》。
琴音凄厉,惊得寒鸦四起。
他的琴技是极好的,可是,仅限这种清冷肃杀的曲子。
欢喜的曲子,他弹起来就是四不像。
无痕自院外悄没声儿地就走进来了,恰如他的名字,不留下任何痕迹与影踪。
“王爷,药膏送去了。”他说罢,安静地站在业景玄身旁。
一曲毕,业景玄仍旧是一言不发。
无痕皱着眉,话到嘴边咽了下去,好一会儿却又憋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您为何,要给青梧姑娘刺字?”
业景玄垂眸,又轻轻拨动几根琴弦:“她对我,并非真心。”
无痕默然,企图攀附业景玄的女人很多,可业景玄从没正眼瞧过她们。
如今这青梧姑娘好容易是个例外,难道就要失宠了吗?
却听见业景玄兀自开口:“刺了字,就像留了印记,她跑不了。一生很长,她会懂的。”
无痕听的此话,有些苦着一张脸。虽然他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却也觉得业景玄此举,不太妥当。
“这样做,青梧姑娘不会怨您吗?”他说着,小心地打量着业景玄的神情。
业景玄停下手中的动作,侧头看向他。
他的眼神中,有偏执,有疑惑,最后,却是不可置喙。
无痕哽住,便没有再说话。
“对了,明日起看着她,别让她出府。”业景玄又道,眼神定定地看向前方的墨水亭中。
“您是担心,她会被三王爷发现?还是,担心月落国那边。”无痕问道。
业景玄凝眉,看见亭中那只金丝雀正在扑腾翅膀,便纵身飞了过去,将鸟笼打开。
一只金尾蓝翎雀就立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不管是哪一边,都要防着。”他说罢,轻轻摸摸小鸟的羽毛。
“或许...或许青梧姑娘并非月落王室啊。您也不必,过于忧虑...”无痕眨眨眼,心一横,还是将内心的想法说了出口。
业景玄看向手上那只正在梳理尾翼的小鸟。
小鸟似乎是在他掌心玩的开心了,摊开肚皮仰躺着不愿意回笼。
“总之诸事未定时,我不会让她示于人前。”他眨眨眼,复又说道:“这是保护。”
“真的是保护吗?”无痕不解,却犹豫着,没有问出口。
业景玄还是将小鸟关回了笼子。
鸟儿有些不满的叽叽喳喳,他摇摇头,自顾自地回了寝殿。
寝殿之中,床榻边的高台上,还放着几片被撕碎的寝衣。
寝衣上没有什么脂粉与熏香味道,只有淡淡的体香。
业景玄将它们捂于心口,有些不安地躺着。
他一直是皇家最冷酷无情地那把刀。
刀剑是不应该有感情的。
可上天却让他遇见了青梧。
起初,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敢拦他的马车。
后来,又因着贪生怕死,企图去勾引他这个没人敢招惹的怪物。
业景玄不得不承认,青梧,对他来说很特别。
只是,他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什么。
眼下,他只是想紧紧的把她,攥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