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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阙小公爷
在出翰林院后,祁泽也确实进到了兵部。因当今圣上昭正帝的赏识和在京城的名望,兵部的人也不好安排的位置太低。
所以祁泽一进去就被任职从五品兵部员外郎,管理军马相关事宜。
这可把祁成气得不轻,他在吏部这么多年,也只是一个正五品郎中。自己的亲侄子都快赶上他了,让祁成不由气结。
祁琛在祁闻的安排下在翰林院学习,稍后出来再兼任职务。
祁泽的任务就是看管军马,照看军马所用的草料防止军马生病,每天记录军马的生活习性,若有人需要军马就提供给对方,打仗时调动军马以备将士们的需要。
南楚的军马由朝廷集中照看,兵部负责,因与国防有莫大关系,所以朝廷也极其重视。
在照顾马匹以外,还需要去京城最大的练武场提供马匹,同时还要照看借用马匹的人生命安全,以免马匹突然发疯造成伤亡。
京城中最大的练武场可谓是世家公子和小姐们最爱去的地方。世家公子们经常会去练武场赛马或射箭,以展现其英姿。
世家小姐们也会时常去看看那英气勃发的少年郎,若是有相中的也可以暗送秋波,让家人去问问男方是否有结亲的意思。
公子哥们也因为有小姐们的助阵,去的就更多了,就是为了展现其高超的武艺。所以大部分人都不是真正来练武的,都是为了出出风头,博得美人一笑。
祁泽看着这空旷无边的练武场,场地上都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四周坐的都是美丽出众,花容月貌的小姐们,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不禁轻叹一口气,这任务可不好做哇。
但还是得去做,祁泽站在马厩旁边清点马匹数量,练武场的人跑着去跟那些骑马的公子哥,唯恐这些细皮嫩肉的公子们出现意外。
这天,祁泽照常去练武场,拿起旁边的记录册,清点马匹数量。
“让开!你们这些狗奴才,本少爷骑马练武,你们也要阻拦。”一个男人的怒吼声传入祁泽耳中。
练武场的小吏央求道:“祁二公子,还请您换一匹马,这匹马刚到练武场,性子太烈,还未被驯服。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小人几个脑袋都不够砍呐。”
阿福大声喝道:“混账,我家少爷贵为祁吏部郎中的嫡子,祁府的二公子,怎么连匹马都不能骑了?”
“祁二公子当然能骑马,但还是请换一匹,这是匹烈马,恐会伤着二公子啊。”
祁哲不屑道:“烈马才要骑,若是本少爷驯服了它,那岂不是本少爷的功劳?”说着,便拽起缰绳跨上了马背。
刚坐稳,那匹枣红色烈马就仰天嘶鸣了几声,来回晃动身躯,差点把祁哲摔下来。
祁哲夹紧马肚,握紧缰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稳住。待身子坐稳,祁哲便得意一笑,拉住缰绳便冲了出去。
马蹄踏得地面哒哒直响,尘土扬起,把周遭一起骑马的公子们撞翻在地。
看着人仰马翻的众人,祁哲得意大笑:“就凭你们这几下功夫,还敢出来招摇过市,也不怕丢人现眼。”话后,就又驾马而去。
众人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怒目而视。
祁泽看着这一切,心里明白祁哲这是在故意捣乱,索性使出轻功便站在了他的面前。
祁哲见状停下,问道:“三弟怎么来了?”
祁泽笑道:“二哥,管理练武场是三弟的职责,还请二哥回去。”
“哼,回去?本少爷科举落榜,心中烦闷,故来练武场散心。更何况,别人能来,为何本少爷不能来?”
“二哥来练马,三弟当然不能多加管束。但是,二哥这样我行我素,怕是会引得众人不满。”祁泽回应道。
祁哲哼声道:“不满?那他们也忍着。三弟中了探花,如今也是有官位在身的人了。这一切,让本少爷很是不舒服,本少爷的怒气无处发泄,来练武场散心有何不可?”
“二哥的意思是此事因我而起?”
“没错!”
“呵,那不如这样吧。”祁泽举目冷笑道:“三弟与二哥比赛一场,若是我赢了,二哥就要回家去。”
祁哲一口答应:“行,我输了,我就回去,并且再也不来练武场找你麻烦。”
祁泽朝远方挥了挥手,小吏会意,给祁泽牵来一匹马。
祁泽一眼不瞧,穿着宽袍官服就跨了上去,动作熟练流畅,尽显优雅。
周边的世家小姐们看直了眼,娇笑道:“祁三公子长得好生俊俏,真是个风流人物呢。”
祁泽骑上马背,眺望向远方,自信且坚定,一声轻喝:“驾!”便迎风冲去。
祁哲一看,不甘示弱,拽了一下缰绳便跟了上去。
两人的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身着官服的男子身姿矫健,势不可挡,把祁哲远远甩到身后。
“嗯?什么时候练武场上多了一位这般出类拔萃的人才?”
一声带着调笑的磁性声音传入众世家小姐耳内。
众小姐们闻声望去,看到一张艳丽无双的脸庞,身骑高马,紫衣飒飒。
高马上的恣意少年,长得尤其好看。一双漂亮桃花眼,乌黑深邃,鼻若悬胆,嘴角微微上扬,满是轻佻的笑。腰上缠着紫色腰带,披着玄色大氅,身姿修长挺拔,高贵霸道,傲视天地,风华绝代。
众小姐刚要激动地大喊,就看到他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眼睛里似乎盈着满池春水,即使是一个漫不经心的举动,却也显得勾人心魄。
众小姐见状闭紧嘴巴,抑制住将要溢出来的心动,眼睛不忘羞赧地望向他。
“夜阑,你看看你,你来了,姑娘们的目光就都在你身上了。”一旁的白衣男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谁还看我啊。”
白衣男子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面相儒雅,却眼角带着不可忽视的吊儿郎当。
阙煜斜睨了一眼白衣男子,说道:“孟言锡,不是你让我陪你来这个地方拿医书的吗?以后这种地方就不要叫上我了。”
阙煜心里可是不舒服的很,要不是孟言锡非要拉着他过来拿医书,他也不至于到这么多人的地方被人围观。想到这儿,就瞪了一眼孟言锡。
孟言锡看着阙煜,气呼呼地说道:“夜阑,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你上战场身上的伤哪次不是我治得,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现在让你陪我拿个医书,你还不愿意了。”
阙煜伸出手,“那我借你的钱,现在还我。”
孟言锡苦着脸看着阙煜,看对方的手还没缩回去,就笑了笑,“咱俩好歹朋友一场,谈钱多伤感情啊。那个什么……我看到送医书的人了。等等啊,我去去就来。”
说完后,就一道烟儿溜了。
阙煜看着孟言锡的背影,就又随意看向那遥遥领先的人。看他迎风闯荡,意气风发,一马当先。
突然,他发现了不对劲!
那人穿着宽袍官服,迎风冲去的同时也勾勒出了纤细而柔美的身形。
阙煜不禁深思,要说这是位男子的话,那这身形线条也未免太过于柔和了,莫非这个人其实是……
“二哥,你输了。”祁泽到达终点后,脸上惯无表情地对着祁哲说道。
明明是少年时的脸庞,眼睛却毫无笑意,犹如清潭秋水般平静,沉稳出众的气质似乎就要模糊了他的年龄。
这声低沉的温凉声音顺风直灌入阙煜耳内,瞧着那看起来十分正经,“老气横秋”的面庞,阙煜哑然失笑。
什么啊,看起来年龄还没有他大,却眉目深沉,犹如一潭死水,仿佛经历过很多事情一般泛不起一丝涟漪。
这种人怎么看都是一名男子吧!
他还真是喜欢故作正经,让人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祁哲气得咬牙,手狠捶了几下马背,却不想马因此受到惊吓,嘶鸣了几声后扬起马蹄就奔跑了出去。
祁哲一惊,没来得及从马背上跳下来的他,被缰绳牢牢缠住了手臂,挣脱不开之余就被马匹整个拖到地上,皮肤被沙石刮破出血。
因祁泽已经到一边擦汗歇息,距离很远,对于这种突发状况竟没来得及阻拦。
也不愧是烈马,拖着被吓得哇哇大叫的祁哲就往众世家公子小姐的聚集地跑去。
众公子急得来不及躲闪,众小姐吓得花容失色,一时间,场面混乱起来。
烈马似是红了眼,直往身着一袭紫衣的男子方向奔去。
燥风吹起他的衣摆猎猎作响,危险逼近,男子却不慌不忙,勾唇一笑,身如移形换影般跨在马上,娴熟地勒住缰绳,迫使马儿朝天嘶鸣,马蹄扬至半空中。
阙煜气定神闲,身形不乱,衣袂纷飞,配上仰天长啸的烈马,竟仿佛构成了一幅豪迈的将军出塞图。
很快,马儿前蹄回至地面。经由阙煜的安抚,竟平静了下来。深喘几口气后,止住了狂乱的马蹄。
“二少爷。”阿福连忙过来解开缰绳,救出了浑身血痕的祁哲,并向阙煜道谢:“谢阙小公爷搭救!”
祁泽正赶往这边,听到这个称呼竟陷入怔然。
阙小公爷?原来是他。
祁泽认得这个阙小公爷,在京城就没人不知道的。阙小公爷阙煜是当今镇国公阙牧的独子,在阙煜小的时候,母亲就死去了。镇国公阙牧一直没有续弦,也没有妾室。所以偌大的镇国公府中也只有阙牧和阙煜两个人。
阙煜,人如其名,如太阳火光般的耀眼。只要有他在,再优秀的人也会被其湮没,只会看到熠熠生辉的他。
阙煜生性霸道,眦睚必报,曾经就当着众人的面用鞭子打了礼部侍郎的公子。但谁也无可奈何,被打了也只能认命。谁让人家是镇国公的独子,昭正帝都要礼让三分。
镇国公是南楚的最高爵位,阙牧也确实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于这个独子,阙牧可是极其宠爱。不止一次对阙煜说:“儿啊,只要你不打圣上,其他人随便打,爹都能帮你摆平。”
所以在这个京城,阙煜真正做到了横着走,狂傲不羁,桀骜不驯。小小年纪就已经是正二品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惊才绝艳,其文采连昭正帝都赞叹不已,免了他的科举考试,直接入仕做官,引得无数人艳羡。
也正是因为有阙牧和阙煜的存在,祁泽才选择去兵部。因为朝堂上有这两个人的存在,已经不需要什么将军了。
镇国公阙牧和骠骑将军祁云在之前是南楚的两个顶梁柱。北有祁云,南有阙牧。
在南楚的北边国家是北朔,军事力量强盛。之前的十几年两国交战,都是祁云凭借一人之力与之抗衡,才不至于让北朔的铁骑踏入南楚。
因战乱,南楚政权紊乱,南方有藩王伺机造反,是阙牧带领军队平息这次造反,稳固政权,不至于南楚内乱自败。
可惜最后,骠骑将军祁云死在了战场上,北朔也没有再攻击。阙牧最后因赫赫战功封为镇国公,其子阙煜和阙牧一样是个军事天才。面对着战争临危不惧,多次退敌,深有其父风范。
祁家世代文官出身,也只出了祁云一个武将。但阙家不一样,虽是新兴世家,不比祁家根基稳固。但阙家一出现在南楚历史上,便是勇猛武将,铁血手腕,霸道异常。
阙家在平息藩王造反时,在朝中的势力攀枝错节,愈发深厚,所以昭正帝在阙牧凯旋后,封了最高爵位。
望着那嘴角上扬的侧脸,祁泽不禁深思,镇国公的独子吗?
就在这时,那男子似乎也感受到了祁泽的目光,并朝她看了过来。
那唇角在弯起笑意,但那眼神却如刀子般锋利,眼底蕴含着化不开的寒意,似把所有人看透。
这眼神让祁泽一怔,并设下警惕。这个人,还真别说,他的眼神可真令人讨厌!
祁泽走至祁哲身旁,并伸手意欲将他扶起,“二哥。”
“啪——”
祁哲不领情地拂开了她的手,并在阿福的搀扶下站立起身,像个受委屈的孩子一般倔强咬牙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你一出现,祖父都向着你。既然已经沉默了十四年,为何就不能一直沉默下去!我从未把你当做是我的家人!”
话后,就跨步离去。
这番话让祁泽登时怔住,心中竟隐隐空了大片。虽然她一直想脱离祁家,她也从未把祁家人放在心上。但此时心中空落落的感觉,竟让她感觉异常不舒服。
此时,耳边传来那男人的调侃声音:“唉,走了呢。”说话间,还用着那双似能洞穿一切的眼睛看好戏似得瞥向她。
闻言,祁泽紧握双拳,抑制住心中那涌上来的空落感,瞪了一眼那男人就迈步离去。
那双向来沉静的幽深眼眸,此刻竟浮上了一层雾气与少年时的不服输,这眼神让阙煜一怔。
怎么回事?他刚刚在那眼神中竟看到了一丝悲伤,那让人不易察觉到的悲伤。悲伤吗?那个人吗?
不过,这好像不关他的事。
过了一会儿,孟言锡就抱着医书回来了,骑上了另一匹白马。两人掉转马头,将要离去。
最后,阙煜深深地望了一眼祁泽,发现她已恢复平静,仿若无事地继续做着自己的任务。
什么啊,错觉吗?他竟然会关心一个陌生人,想起来还真是可笑!
自嘲一笑后,阙煜喝了一声:“驾!”与孟言锡一起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