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韶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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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马病

春末夏初,绿树成荫,郁郁葱葱,遮住了天空中的阳光,莺歌燕舞,繁花似锦。虽是五月份,但已经有了夏天的气息,天气有些闷热,泥土都略显潮湿。

虽天气闷热但也不至于难捱,比起夏天要带着一丝清爽。

这天,祁泽照旧去马场看管军马,清点马匹数量。刚拿起记录册,就看到马场小吏急匆匆地跑过来,面带焦急。

“大人,不好了。今天我来喂食时,看到几匹马倒在地上,喊叫着也不动弹,好像是……生病了。”

祁泽听到小吏的话,就知道事情非同小可,赶快跟着小吏去看那些生病的马匹。

众所周知,马大部分时间都是站着的,连睡觉也一样,很少躺下。如果躺在地上,叫喊着也不动弹,那绝对不是小事。

当祁泽到达犯马病的马厩时,就看到有几匹马口吐白沫,眼中充满血丝,躺在地上抽搐着身子,看来是真的生病了。

“大人,这……”

“嗯,你想的不错,确实是生病了。”祁泽不禁垂眸思索道。

马匹生病需要马上医治,若是一直放任不管,极有可能会发展成马瘟。到了那时,将会有更多的马匹被传染,想要处理都来不及。

在南楚,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上场打仗,运输物资都需要马匹,再加上除了已经外调出去的马匹,马场里的马几乎是南楚的全部马匹。

如果被传染,所有马匹无一幸免,南楚缺少陆上运输工具,其结果可想而知。所以现在至关重要的是找到兽医来治疗,避免发展为马瘟。

“去找民间盛名的兽医,越快越好。”

小吏先是看了祁泽一眼,心中有些奇怪,怎么不找宫中的兽医。但由不得他多想,就低头忙不迭地跑下去找兽医。

马匹对于一个国家如此重要,宫中肯定会有专用兽医,但她不能找宫中的兽医。如果找了宫中的兽医,整个兵部包括昭正帝就会知道。

她才刚上任,就出了这种事,只能说她办事不力。那么,她的乌纱帽就别想要了。即使并没有怪罪在她身上,保住了员外郎的位置,但给兵部和昭正帝不好的印象,以后她的仕途也会诸事不顺。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找民间的兽医,把此事先隐瞒下来。

过了一会儿,小吏就带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了进来。那老人微驼着背,脸上都是皱纹,慈眉善目,年纪虽大但目光灼灼,精神焕发,看着倒显得十分年轻。

“大人,这是穆老太医。之前在皇宫太医院任院长,医术颇好,在民间名声极高。”

“大人好……”穆老太医说着就要给祁泽行礼。

“岂敢,穆老太医请。”祁泽向前扶起了穆老太医,既然是皇宫出来的,身价肯定不一般。虽没有官职,但曾在太医院任院长,这就值得人们敬重了。

穆老太医看祁泽年纪轻轻,懂得礼数,就笑了笑。走到马厩旁,先在外面观望片刻。接着就走进马厩,看着生病的马,眉头紧锁。

又伸手抬起马的眼皮,嗅了嗅那白沫的味道,看着祁泽欲言又止,但最终没说什么又低下头去看情况。

祁泽看着穆老太医的样子与眼神,就知道这马病恐怕没那么容易医治好。

果然,片刻后,穆老太医走出马厩,对着祁泽道:“大人,这病……老夫医治不了。老夫行医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病症。不过……”穆老太医看着祁泽,接着说道:“老夫医治不了,不代表别人医治不了。大人可听说过这京城中盛名的孟言锡孟大夫?”

“孟言锡孟大夫?”祁泽当然听说过,这个孟言锡是京城中近几年民间有名的神医。

在几年前,京城里就出现了一个孟大夫。说是同情民间疾苦,就开了一家小医馆,免费为百姓看病,每天医馆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从此名声大噪。

虽年纪轻轻,其医术之高超让众多医者叹为观止,上前请教的比看病的都多,看样子穆老太医也是极其欣赏这个孟大夫的。

“没错,只不过孟大夫性情固执高傲,时间观念极强,恐怕很难请到。”

也许有真正本事的人总会有一些怪癖,孟言锡是个神医,性情也是十分固执。虽是免费看病,但只有早上的一段固定时间内才看。

只要过了那个点儿,不管后面排了多少人,人们怎么求他,他都会拒绝,直接走人。

普通百姓每年耕作庄稼,除了税收,所获得的钱仅仅只够平时的衣食住行的花销。若是哪一家的人患了病,那就是飞来横祸,根本没钱医治,只有等死的份儿。

好不容易有一个愿意免费给人治病的,虽有些不近人情,但人家看病从未要过一分钱。所以即使如此,百姓们也不能说什么,对孟言锡十分敬重。

不要金钱,她与这位孟大夫也毫无交际。

还真是难办啊!

在祁泽为此事苦恼时,就听到穆老太医的声音传来。

“不过,大人不必忧心。老夫有孟大夫的住址,虽然请不到,但若是大人每天都去叨扰,相信孟大夫会同意的。”穆老太医面带揶揄,甚是有几分不正经。

祁泽:“……”

这是让她去烦孟言锡了,连穆老太医都没办法,还这么肯定孟言锡会治,看来他的医术也名不虚传,到现在去请孟言锡确实是个好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但看穆老太医的神色,怎么看都觉得其中有鬼。

“穆老太医这是……”

穆老太医挥了挥手,说道:“哎,你别提了,言锡这孩子性格高傲倔强,一般都不理睬老夫的。大人把人请过来后,不是方便老夫以后去请教吗?”

“……原来是这样,感谢老太医相助。”原来是用她当个借口,以后就可以借此调侃孟言锡以求通融了。

在穆老太医要走的时候,祁泽对其拱了拱手,“还请穆老太医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穆老太医心情甚好的笑了笑,应道:“放心吧!大人,老夫还是省得的。”

在穆老太医走之后,祁泽就让小吏去把生病的马匹与健康的马匹分离开来,以免传染,同时检查马厩里的角角落落包括草料,查明马病的由来。

准备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去,以免被其他人看到。

等到了晚上,祁泽就独自一人按照穆老太医告诉的住址去找了。

到了地方后,祁泽看这条小巷是个十分普通的地方,偏僻安静,月明星稀,照的青石板路上都泛着光,隐约间还能听到临街的犬吠声,虽不富贵,却格外宁静,无端让人觉得安心,孟言锡倒是会挑地方。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阵年轻男子的声音还顺带打了个哈欠,“谁啊?”

声音响起后,门也打开了。祁泽看到了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似乎是在睡觉中途被人打断,就披了件白色外裳,睡眼惺忪。

见到这张脸,祁泽就觉得眼熟,总觉得好像从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她的记性一般都比较好,只不过刚上任不久,见过的人多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竟也怎么都想不起来。

孟言锡原本还有些生气,睡觉中途被人打断谁不生气。不过打开门后,竟是一个明眸皓齿的清贵公子,倒是有些意外。

“你是谁?”

“从五品兵部员外郎祁泽,特来拜访。”

在这个答话间,孟言锡已经带着祁泽走到了正屋,并给祁泽倒了一杯茶,他自己也拿着一杯茶喝了起来。

祁泽环视四周,都是一些最基本的生活用具,墙壁上靠着书架,书架上也按照分类整整齐齐地放满了医书,旁边放着几盆盆栽,倒是有几分雅兴,真像名医那么一回事儿。

“从五品兵部员外郎?你就是前几个月声名鹊起的少年探花郎?没想到长得还不错。”

祁泽低头淡淡一笑。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址的?”

“是穆老太医给的。”

孟言锡直接一口茶喷出来,差点没跳起来,“我就知道是那糟老头子给的,即使如此,我也不教他医术。哼!”之后就看向祁泽,“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听到这个气呼呼说话的声音,祁泽就觉得很是熟悉。当时她与祁哲赛马时,从嘈杂的人群中听到了。她记得好像当时是与阙煜一起来的,莫非他们是熟识。

“喂,我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啊?”

孟言锡的声音拉回了祁泽的神识,回道:“哦,只是感觉我们似曾相识,好像从哪里见过?”

孟言锡的眼神立刻变得警惕,“你别以为你这样套近乎,我就有可能帮你。我是个大夫,来找我的人无非就是为了治病救人,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去。”

一听此话,祁泽面色为难说道:“但这次是治疗军马,若是孟大夫医治好军马,朝廷会赏赐重金答谢。”

孟言锡闻言倒是有些心动,每天免费为百姓看病,包括药材都是自费,每月还有租金,在定京地界寸土寸金,他的医馆还在定京中心地带,确实要花费不少钱。而且到现在,他还欠着夜阑钱呢。

但思索片刻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抬眸说道:“如果朝廷真的知道了军马生病一事,你会三更半夜地来找我?为什么你不去请宫中的太医,反而来请一个民间的大夫?而且我可没有听说过军马生病了,我也不缺银两。”然后便高声喊道:“哦,我明白了,你隐瞒不报,恐丢了你的乌纱帽对吗?”

祁泽低头不语,她是真的没想到孟言锡还挺聪明,而且直接说出了她的担忧所在。

见祁泽不言语,孟言锡便起身接着道:“对不起,我是救人的,可不是去救那些牲畜的,慢走不送!”

孟言锡刚要回里间躺下歇息,就听到身后幽幽传来一阵声音。

“孟大夫与阙小公爷是熟识对吗?”祁泽慎重问道,“孟大夫是几年前才来到定京城的,可您好像与阙小公爷认识很多年了,还上战场治伤,孟大夫不只是几年前才到的定京城对吗?”

闻言,孟言锡身影一顿,凉意直袭心头,回头冷声问:“你调查过我?”

“没有。”祁泽如实回答,“只是疑惑,问一声而已。”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祁泽勾唇一笑,这就是他的突破口吗?

“孟大夫不希望别人知道你与阙小公爷的关系对吗?可是很奇怪,你们两人成为朋友似乎是很正常的事吧?那孟大夫是在害怕什么?阙小公爷威胁过你?还是你得罪过他,不得不替他治伤卖命?”祁泽眸中闪着幽光,别有所指地威胁道:“若是军马治好了,或许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孟言锡闻言一怔,之后就认命似得叹口气,道:“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有过几次交际罢了。不就是治个牲畜吗?天亮了我就去,绝对不会迟到,还请祁大人放心。”随之,还作了一个揖。

祁泽微微一笑,道:“能得孟大夫的帮助,是吾之荣幸。”话后,就出门离去了。

独留下一脸深思的孟言锡,他捂住胸口,生着闷气。这个祁泽表面上客客气气的,一直端着假笑,但那眼睛毫无笑意,话语犀利。达到目的后,还装作无事地感谢别人,真会做戏,脸皮也厚,让人心口憋着口气。

这个人可真不讨人喜欢!

到了第二天,孟言锡如约到了马场,去治疗马病。

孟言锡也不愧是名医,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问题所在。指着其中一匹马说道:“是它,它是第一个得病的。幸亏你找我找的及时,如若不然,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这马场将近一半的马都要被传染了。”

然后写了一张单子,递给祁泽,“按照这个药方抓药,给每一匹马都喂一些,防患于未然。给生病的马连续喂五天,一天三次,病就好了。喂得时候放心好了,这种病不会传染给人的。”

祁泽折好收下,拱手道:“感谢孟大夫来此相助,在下送你。”

“不必了。”孟言锡直言拒绝,没好气地说道:“只求祁大人以后,少来找我气我就行。”

说罢,就转身走了,真是看都不想看祁泽一眼,越看越气。

祁泽向前拱手,满不在意。

同时,祁泽也听说了在孟言锡回去的当天晚上,穆老太医就笑嘻嘻地拿着医书去找孟言锡请教医术。

孟言锡还想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就听穆老太医说道:“祁大人请你去,你就去了,怎么老夫来向你请教就不行了呢。看来你说的那些也不是不可以变通,原则固然重要,适当宽容变通也是很重要的。”

这一通话让孟言锡无法反驳,只能对着穆老太医喊道:“还不是你给他的住址,要不然他怎么会找过来。”

谁知穆老太医只是看着孟言锡笑了笑,“老夫给他住址是没错,可你最后不是也去了嘛。不是老夫给他住址,他也会找过来,反正到最后你都是要去的。”

这让孟言锡一时语塞,原来祁泽来找他一次,气他也不止一次啊,他出了力也不讨好,还要被这个老家伙纠缠,敢情都来欺负他了。

孟言锡还在郁闷当中,就看到穆老太医手里拿着一个药方说道:“来,言锡。你帮老夫看看,这两味药效果相冲怎能放在一起呢?……”

孟言锡也只能接过药方,心底愈加气结,欲哭无泪,他算是记住祁泽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