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澜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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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棋局对弈

寅时三刻,虞清澜猛然惊醒。

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宫墙内显得格外刺耳。她掀开锦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轻轻拨开窗棂的一条缝。

一队禁军手持火把疾驰而过,火光映照下,为首者手持漆金令牌——八百里加急军报。

“青竹。”虞清澜低声唤道。

守夜的青竹立刻惊醒:“小姐?”

“去打听一下,北边来的军报是什么内容。”

青竹领命而去。虞清澜披衣起身,从暗格中取出一幅北境地图铺在案上。烛光下,她纤细的手指沿着边境线缓缓移动,最终停在雁门关外三十里的黑水河谷。

“就是这里...”她喃喃自语。

三日前父亲密信中提到的北狄异动,果然演变成了全面入侵。

“小姐!”青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色煞白,“北狄十万大军攻破黑水河防线,杨老将军战死,雁门关...告急!”

虞清澜指尖一颤,烛泪滴落,在地图上洇开一片鲜红。

“备笔墨,我要写信。”

半个时辰后,一只信鸽从清澜阁悄然飞出,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荒谬!此时出兵,岂不是正中北狄下怀?”

紫宸殿内,杜如风的声音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年过五旬的宰相须发皆张,手中象牙笏板几乎要指到主战派将领鼻尖上。

“北狄不过要些岁币,给便是了。一旦开战,军费何来?粮草何来?”

龙椅上的皇帝眉头紧锁,目光扫过殿中众臣,最后落在一直沉默的萧凌身上:“太子怎么看?”

虞清澜站在偏殿珠帘后,透过缝隙观察着朝堂动向。作为准太子妃,她本不该出现在此,但今晨萧凌派人送来一套太监服饰,只说了一句“或许有用。”

此刻她看到萧凌缓缓出列,一改往日闲散模样,脊背挺直如剑:“儿臣以为,必须出兵。”

“哦?”皇帝挑眉,“说说理由。”

萧凌不疾不徐:“第一,北狄此次集结十万大军,绝非索要岁币那么简单。第二,杨老将军镇守北境二十年,竟一战而亡,说明敌军有备而来。第三...”

他忽然转向杜如风:“杜相可知黑水河失守意味着什么?”

杜如风一怔。

“意味着北狄铁骑三日内可抵雁门关,十日内可饮马渭河。“萧凌声音陡然转厉,“到时他们要的就不是岁币,而是我大周江山了!”

殿中一片哗然。杜如风脸色铁青:“殿下危言耸听!就算要战,粮草辎重如何解决?眼下国库...”

“杜相不必担忧粮草。”

清冷的女声突然响起。众人愕然回头,只见一个“小太监”掀开珠帘走入殿中,摘掉帽子,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容——正是虞清澜。

“大胆!后宫不得干政!”杜如风厉喝。

皇帝却抬手制止:“虞家丫头,你说下去。”

虞清澜盈盈一拜:“回陛下,臣女今晨收到父亲旧部飞鸽传书。镇北军虽失黑水河,但主力未损,已退守狼牙谷设伏。北狄看似势大,实则粮道绵长,只要断其归路,不出一月,敌军必乱。”

她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帛:“这是北狄兵力分布详图,由潜伏敌营的哨探所绘。”

萧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接过绢帛展开。上面不仅标注了敌军各部位置,连统帅帐篷和粮草囤积处都一清二楚。

“好精细的图。“皇帝眯起眼睛,“虞丫头,你如何得到这个?”

“回陛下,家父在北境经营多年,自有消息渠道。“虞清澜不卑不亢,“臣女虽在深闺,也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杜如风冷笑:“一介女流,也敢妄谈军国大事?”

“杜相此言差矣。“萧凌忽然开口,“当年平阳公主率娘子军助高祖定鼎天下,谁说女子不如男?”

他转向皇帝:“父皇,儿臣请命亲征。有虞小姐提供的军情,儿臣有把握三月内平定北患。”

皇帝沉吟良久,突然拍案:“准了!太子即日点兵出征,虞清澜暂领东宫事,协助调度粮草。”

杜如风还想再谏,皇帝已拂袖而去。

退朝后,虞清澜在回廊拐角被一把拉入假山后。萧凌将她困在双臂之间,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虞清澜仰头直视他:“殿下不也一样?”

两人对视片刻,萧凌忽然笑了:“狼牙谷的情报,连兵部都不知道。”

“因为那是今晨才传来的。”虞清澜轻声道,“父亲在军中的暗线不止一条。”

“你冒险上殿,就不怕杜如风借题发挥?”

“殿下不也冒险让我参与军机?“虞清澜反问,“我们既然是盟友,自然要互相扶持。”

萧凌深深看她一眼,松开手:“今晚子时,东宫后园凉亭,带上你的北狄地图。”

月光如水,洒在汉白玉棋盘上。

虞清澜执黑,萧凌执白。棋盘旁摊开着北境地图,两人每落一子,便对应一处军事部署。

“黑水河谷失守后,北狄主力分三路推进。”虞清澜落下一枚黑子,“东路威胁雁门关,中路直取狼牙谷,西路绕道阴山...”

萧凌白子一敲,截断黑子去路:“所以我打算派轻骑兵切断西路,再集中兵力吃掉中路敌军。”

虞清澜摇头:“太冒险。北狄骑兵来去如风,一旦中路久攻不下,东西两路回援,我军将腹背受敌。”

她将一枚黑子落在棋盘边缘:“不如围点打援。先佯攻东路,引诱中路敌军来救,在半道设伏。”

萧凌挑眉:“围魏救赵?”

“不,是调虎离山。”虞清澜指尖轻点棋盘某处,“狼牙谷地形特殊,只要把敌军引到这里...”

“然后水攻。”萧凌接上她的话,眼中闪过赞赏,“雨季将至,上游筑坝...”

“下游掘渠。”虞清澜微笑,“殿下果然一点就通。”

萧凌忽然凝视她:“这些兵法,都是镇北侯教的?”

“部分是家学,部分是自己琢磨。”虞清澜轻声道,“自幼听父亲讲战事,耳濡目染罢了。”

月光下,她的侧脸如玉般莹润,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萧凌忽然伸手,拂去她发间一片落花。

“可惜你是女子。”他低声道,“否则定是一代名将。”

虞清澜抬眼看他:“女子就不能为将么?”

“当然可以。”萧凌微笑,“我只是遗憾朝中那些老顽固看不到你的才华。”

两人又下了几手,萧凌忽然推枰认输:“我输了。”

虞清澜讶异:“明明还有余地...”

“大局已定。”萧凌起身,望着远处宫灯,“就像这盘棋,北狄看似势大,实则破绽已现。”

他从怀中取出半块龙纹玉佩,放在棋盘上:“我明日出征,这个留给你。若有急事,可凭此物调动东宫暗卫。”

虞清澜接过玉佩,触手生温。她也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这是我调制的金疮药,效果比军中的好。”

萧凌接过,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划:“等我回来。”

不是命令,不是客套,而是一句简单的承诺。

虞清澜心头微颤,垂眸道:“殿下保重。”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如同棋盘上纠缠的黑白子,难分难解。

远处传来打更声,萧凌披上外袍,转身离去。走到院门处,他忽然回头:“对了,小心杜如风的二女儿杜若薇,她与二皇子走得很近。”

虞清澜点头:“我会留意。”

萧凌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虞清澜低头看着手中玉佩,忽然发现内侧刻着一个小字——“凌”

这是他的私印玉佩。

她将玉佩贴在胸口,感受着那一点温热。窗外,一轮明月高悬,照着边关,也照着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