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仲父与假父:吕不韦与嫪毐的棋局(二)
子夜的相府静得能听见铜漏结冰,吕不韦指尖摩挲着墨家机关匣,突然捏碎茶盏。瓷片飞溅处,屋檐坠下青铜蝉雨——那些蛊虫翼膜震颤的节奏,竟与《吕氏春秋》竹简翻动的沙沙声同频。
“坎七震三!”墨家钜子厉喝,七十二盏青铜灯霎时点亮。光影交织成九宫阵,将首波蛊虫绞成齑粉。吕不韦却盯着灯油中浮起的血丝:“楚巫的离魂咒...嫪毐倒是舍得下本钱。”话音未落,地砖轰然塌陷,三百青铜尸傀破土而出,关节处镶嵌的正是蜀地盐矿的陨铁。
墨家弟子转动璇玑盘,梁柱间弹出淬毒连弩。箭矢穿透尸傀的刹那,其体内爆出的却不是腐肉,而是裹着盐粒的竹简残片。吕不韦拾起一片,简上“焚“字突然游动,化作火蛇缠住他的手腕。“《商君书》?”他冷笑甩袖,火蛇撞上机关墙,点燃暗藏的猛火油。
爆炸气浪掀翻墨家阵图,尸傀碎块中钻出第二波青铜蝉。这些蛊虫复眼映着徐福炼丹的场景,口器喷出的毒雾竟让青铜机关锈蚀剥落。“兑位生门,血祭开!”钜子割破手掌,血珠溅在璇玑盘上。吕不韦瞳孔骤缩——他早该想到,墨家杀阵的终极机关,竟要以活人精血为引。
嬴政的定秦剑破窗而入。剑锋在璇玑盘上刻出河图纹路,生生逆转九宫阵眼。少年天子的重瞳映出未来场景:十年后焚书坑儒的火焰里,此刻的青铜蝉正在灰烬中重生。“仲父的墨家机关,倒是给徐福做了嫁衣。”他剑指西北乾位,蒙恬的卫队撞破墙壁,弩箭裹着盐粒射入阵眼。
盐晶遇蛊毒即爆,气浪中浮出陨铁矿脉图。吕不韦突然掷出茶壶,沸水泼向阵图,墨迹遇热显形——竟与郑国渠的走向完全重合。“好个一箭三雕!”相邦紫袍鼓荡,“嫪毐要盐铁,徐福要地脉,倒是把老夫当磨刀石了。”
五更梆响时,最后一只青铜蝉坠入砚台。其腹中掉出的不是蛊卵,而是半片楚国虎符。吕不韦用盐粒在符身擦出星图,陨铁标记正指向骊山地宫的三千陶俑。“徐福在养蛊...”他碾碎虎符,碎屑中钻出细如发丝的青铜线,“这些俑,是他替陛下备的阴兵?”
嬴政的剑尖挑起青铜线,线头竟连接着章台宫方向。晨光刺破窗棂时,蒙恬从尸傀颅中挖出带符咒的盐块——那正是赵姬秋狝时赏赐给嫪毐的蜀地贡盐。而在相府地窖深处,墨家弟子发现被蛀空的《吕氏春秋》竹简,简芯里塞满未来焚书诏令的草稿。
骊山突然传来地鸣。守陵军急报:三千陶俑集体转向咸阳,眼眶中不是夜明珠,而是裹着盐晶的蛊虫卵。嬴政的重瞳渗出金芒,他看见十年后自己东巡的车驾,正被此刻的青铜线缠住车轮。玉玺突然发烫,螭龙纽中钻出的蛊虫王已生出龙须,啃噬着九鼎碎片的虚影。
“这局棋,该换棋盘了。”吕不韦撕碎阵图,墨汁在空中凝成巴蜀盐井的星位。当第一缕阳光染红相府残垣时,墨家钜子突然七窍流血——他背后的璇玑盘上,赫然刻着徐福的炼丹咒文。
子夜的咸阳城堞结满盐霜,守城卫卒的呵欠被寒风冻在喉头。当第一具青铜尸傀爬上城墙时,箭楼的铜铃突然自鸣,铃声裹着蜀地巫祝的招魂咒。蒙恬的青铜戟劈开尸傀头颅,颅中滚出的不是脑浆,而是裹着陨铁碎片的盐晶——每一粒都刻着“韦”字虫鸟篆。
“盐工化傀...吕不韦好狠的手笔!”副将的怒吼被尸傀嘶吼淹没。这些曾开凿巴蜀盐井的役夫,皮肤已与青铜甲胄熔为一体,关节喷出的黑雾遇火即爆。嬴政的重瞳穿透硝烟,看见盐晶深处徐福的炼丹符咒——符纹正将九鼎气运抽向蓬莱妖岛。
吕不韦的紫袍扫过城防图,指尖在“朱雀门”重重一叩。墨家机关兽破土而出,兽口喷出的却不是火焰,而是咸鱼桶中提炼的猛火油。当火雨淋在尸傀身上时,盐晶遇热爆燃,将青铜甲胄熔成铁水。黑烟中浮出《吕氏春秋》残章,字句如刀绞杀巫祝咒文。
“相邦这油,怕是腌过楚王的魂魄?”嬴政的定秦剑挑起燃烧的盐晶,火光中映出春申君密使的脸。少年天子突然掷剑,剑锋穿透三具尸傀,钉在朱雀门匾额上——匾后暗格里,嫪毐私藏的楚国弓弩正泛着磷光。
章台宫的巫蛊炉突然炸裂。赵姬的指甲掐入嫪毐脊背,昨日刺青溃烂处钻出青铜线头。“老匹夫要借刀杀人!”她蘸着脓血在镜面画符,血符竟吸走殿内所有盐分,凝成巴蜀盐井的微缩模型。嫪毐的骨笛吹出七个尖音,笛孔中飞出尸蛾群,翅粉遇盐即凝成毒箭,射向相府方位。
三更时分,渭水突然逆流。河底浮出裹着盐晶的《商君书》竹简,简中“农战”二字化作带刺藤蔓,缠住蒙恬战马的铁蹄。嬴政的冕旒玉藻无风自动,绞碎藤蔓的刹那,汁液溅上城墙,砖缝中竟生出未来焚书时的焦黑苔藓。
吕不韦的密室地砖渗出水银。墨家钜子用璇玑盘推算凶吉,铜勺突然指向骊山地宫。当机关墙移开的刹那,三千陶俑的眼珠同时转向密室——它们的青铜心脏处,徐福埋设的陨铁核心正与盐傀共鸣。钜子突然呕血,掌心血珠在璇玑盘上拼出死兆:“九鼎裂,盐晶噬”。
五更鸡鸣前,朱雀门轰然倒塌。尸傀碎块中爬出青铜线虫,顺着城墙砖缝游向九鼎祭坛。嬴政的重瞳渗出金血,他看见十年后自己焚书的火焰里,此刻的线虫正啃食着“皇帝”铭文。玉玺突然发烫,螭龙纽中蛊虫王已生出龙爪,撕扯着传国玉玺的根基。
骊山传来地裂的闷响。守陵军急报:三千陶俑破土东行,每一步都震落盐井深处的陨铁矿砂。吕不韦撕碎城防图,图纸残片在空中凝成徐福的东海航线。“好个一石三鸟!”相邦紫袍鼓荡,“嫪毐要权,徐福要运,老夫偏要这咸鱼翻身!”
晨光染红渭水时,最后一具盐傀在猛火油中化为盐柱。柱身裂纹竟与《吕氏春秋》竹简的蛀痕完全吻合。而在章台宫深处,赵姬正将带咒的盐粒撒入巫蛊偶人——那偶人的面容,已从吕不韦换成了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