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断章

《沙澧断章》

——古建与河流的十二重隐喻

Ⅰ.砖瓦的谶语

石柱倾塌时，影子在榫卯深处结痂

苔藓啃食碑文，而青铜的裂纹里

盐粒正在舌尖结晶。有人将黄昏砌进城墙

直到所有棱角都成为圆形的预言

“遗忘是最忠诚的守墓人”，砖缝里

青瓷的残片，正用裂纹编织

另一场暴雨的经纬

Ⅱ.渡口的双重倒影

沙与澧在第七个拐弯处交换瞳孔

船夫捞起沉舟，却打捞出锈蚀的月相

芦苇折断处，有人用方言称量星斗

而摆渡者的竹篙始终悬停——

向下是淤泥中沉睡的商周箭镞

向上是浮桥上摇晃的现代性谵妄

盐帮的驼铃卡在花岗岩褶皱里

发酵成地质年表上一枚琥珀

Ⅲ.骨笛的裂变

贾湖的陶罐盛满液态的寂静

当八千年前的鹤骨刺穿黄昏

音孔中迸出青铜时代的耳鸣

务本堂的瓦当下，甲骨文正在反刍

有人在龟甲裂纹里窥见

混凝土浇筑的谶语：

所有坚固的都终将漂浮

所有溶解的正重新结晶

Ⅳ.命运引线

商船沉没处，铁锚开出磷火的花

盐商的算珠卡在河道淤积层

而新砌的堤岸正吞噬旧堤岸的影子

当所有脚印都成为拓印术的标本

蛇蜕在桥墩下盘成∞的图腾

青铜树的年轮里

我们终究学会用倒影丈量深渊

Ⅴ.未完成的弥撒

混凝土搅拌机吞下晚唐的瓦当

打桩机惊醒地壳深处的编钟

而古塔倾斜的阴影中

有人用二维码拓印《说文解字》

当所有神龛都装上旋转门

青铜饕餮正在玻璃幕墙上

反刍光的碎屑——

没有钟摆的齿轮，本身就是钟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