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雪魄灯·忘川书

永和七年的初雪落进青瓷冰裂纹时，我正将阿姊的肋骨磨成灯骨。窗外缉妖司的黑幡猎猎作响，沈见微的绣春刀挑开我新制的皮灯笼，刀尖上悬着的玉铃铛撞碎了案头冰瓷。

“三日死了七个制灯师，岑老板倒是镇定。“她将染血的命格簿拍在案上，惊起灯影里沉睡的萤蛊，“昨夜西坊的柳娘子，死前用血写了你的名讳。“

我掸去袖口沾着的骨粉，铜漏声恰好滴尽申时三刻。琉璃罩中的雪魄灯突然爆出青焰，映出沈见微腰间那枚双鱼玉佩——与我妆奁底层那枚，正好能拼出完整的太极图。

“沈大人可听过雪魄噬主的传说？“我抚过灯身斑驳的裂痕，“越是通透的魂灵，越容易被前世记忆灼伤。“

她突然掐住我腕间红绳，那是去年上元节我替她系上的。彼时河灯万盏，她醉卧在我的冰瓷灯船里，说缉妖司的朱砂印烙在心头，比忘川水还滚烫。

子时更鼓响起时，西市传来第八声惨叫。我们撞开柳氏工坊的瞬间，雪魄灯照出梁上悬挂的人皮灯笼。那灯面绘着沈见微的眉眼，灯骨却是我的指节形状。

“原来岑老板的冰裂纹...“沈见微的刀锋贴上我脖颈，“是用至亲骨血淬的？“

我笑着握住她的刀，任鲜血染红衣襟。染血的冰瓷突然浮现咒文，那是阿姊死前刻在我脊背的往生诀。十八年前沈家血夜，正是这道符咒将我的魂灵封进冰瓷，让缉妖司的大火烧不尽岑氏最后的巫脉。

沈见微突然剧烈颤抖，她腕间红绳寸寸断裂。命格簿无风自动，显出她亲手划去的生辰——与我正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梁上人皮灯笼簌簌作响，灯面浮现出我们共同的脸。

“沈大人可知...“我将她颤抖的手按在冰裂纹上，“缉妖司每道朱砂印，都要用至亲心头血开光？“

雪魄灯轰然炸裂的刹那，往事如萤蛊倾巢而出。我看见沈见微抱着我的尸身跪在祠堂，将双鱼玉佩塞进我碎裂的胸腔。她额间朱砂印灼穿我的灵台时，我正用最后气力在她后背刻往生诀。

“三日轮回，原来是为了这个。“沈见微抚过我颈间旧疤，“阿盏，你还要为我死多少次？“

五更梆子惊破残梦，我望着再次完好无损的冰瓷盏，终于读懂阿姊留下的谶语。雪魄灯芯燃到尽头时，我蘸着忘川水在沈见微掌心写诀。她腕间新生红绳突然绷断，缉妖司的追兵恰好破门而入。

“这次换我走奈何桥。“我将双鱼玉佩按进她心口，“你留着朱砂印，替我看看人间春色。“

沈见微的泪滴在冰裂纹上，裂痕竟开出红莲。她绣春刀贯穿我灵台的瞬间，满城雪魄灯齐齐绽放，照出八百年前我们初遇的茶楼——她是说书人，我是听书客，桌案上摆着对裂开的冰瓷盏。

永和七年冬至，缉妖司卷宗记载岑氏巫女伏诛。而北境药商说，有人在暴雪夜看见双魂共体的女子，左手执朱砂笔，右手握冰瓷灯，腰间双鱼玉佩坠着半截红绳，正在收集散落的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