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2章 22:惹事的找上门
夏日的夜风,吹在喝得微红的脸庞上,如情人的手在温柔抚摸,令人遍体舒坦。
路过镇小学时,赵响又不由自主的扭头搜寻。
校园内灯火阑珊,六年级两个班的教室里灯火辉煌,即将参加小升初考试的学生们正在上晚自习;操场上几个穿背心短裤的青年,正借着两盏探照灯,打着半场篮球。
自行车驰过,他的目光也随之掠过。
“从工厂来镇上,必须要经过小学,每次都这样不受控制寻来寻去的;赵响啊,赵响,你这样到底是想干啥呢……”他又忍不住摇头自嘲。
“总是一次又一次不小心,走进悲伤的森林;以为已经沉睡的恋情,又在午夜里惊醒。
总是不知不觉的想起你,惊慌失措的眼睛;就算已经远走的背影,依然靠在我怀里。
孤孤单单一个人,走在丽影双双的街头。
忘了我在找什么,等待明天还是往回走。
总是在失去以后,才想再拥有,如果时光能够再倒流……夜空那幕烟火,映在你的心里,是否触动尘封的记忆……”
奶奶的,时光对我是真的倒流了。
难道我也是在失去以后,还想再拥有么?
借着手电筒的亮光,哼着吴奇隆的一首《烟火》,赵响一路感慨着回到水泥厂,上了办公室。
刚刚将被褥铺好在沙发上,张伯便送进来小半桶凉水,两只开水瓶。
一瓶开水给他洗脚,另一瓶是给他喝的。
接着,又送进来毛巾杯子,蚊香肥皂,脸盆拖鞋等。
老头的关怀备至,让赵响非常感动,真心话。
“赵厂,您刚才出去后,黄所长就打来电话,先是打到办公室,再打到保安室。”张伯放下东西后说。
“哪个黄所长?”赵响有些纳闷的问。
“就是镇财管所的黄所长啊。”
赵响哦了声,也没说什么。
在签字仪式后的庆功晚宴上,他是见过这个黄所长的,印象还蛮深刻,因为其头大脸大肚子大,酒量也大;当时他还感慨就凭这副福气满满的尊容,快五十岁了还只当个镇财管所所长,实在有些可惜了。
他知道黄所长的意图,销售一部经理周弘和他是战友,想帮着提前通融一下。
“唉,老张啊,你这般殷勤,藏的那点心思本厂自然知道,只是你年纪确实大了点,做保安队长真不太合适啊。”望着张伯离去的背影,他又颇有些为难的叹道。
洗完脚,点上蚊香和一颗华子,坐在办公桌后草拟了一份全新的薪酬制度,然后才睡觉。
接下来一个星期,赵响就住在水泥厂了;吃饭就在保安室,顺便问些事情,张伯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晚上看看原有的文件,草拟一些规章制度,十点钟准时睡觉。
和众人一起劳动时,偶尔会专门找人谈谈心;很快一个平易近人,思路清奇,雄心万丈的工厂领头人的形象便竖立起来了,已初步具备了一定威信和向心力。
其间,包括黄所长在内的几位镇里小领导先后给他打过电话。
钱德华都跟咱称兄道弟了,没必要在乎你们的。
对于他们含沙射影的要求,赵响既不拒绝,也不答应,而是大耍太极。
一个星期后,厂区也差不多清扫干净了。
这天,赵响又将众人召集过来,一起讨论几份新鲜出炉的规章制度;讨论会进行到一半,张伯突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赵厂,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从没见老张如果失态过,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赵响连忙喝道:“张伯,不要慌,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厂,红星村的薛老三纠集了一群人,要闹事!”
赵响大吃一惊,这薛老三的名头他上辈子就知道的。
此人是附近红星村人,乃洪桥镇有名的混混,天生就不走正道;从小喜欢打架闹事,小偷小摸,十四岁被镇中学开除后便在街上混了,十八岁犯事入狱五年,出狱后很快混成全镇最有名的地头蛇。
身边聚集着一群小弟,横行街头,无人敢惹。
大概在99年左右,因为一次拉人去县里打架,被更狠的人打废一条腿,砍掉一只手后,才黯然退出了江湖。
“他来闹什么事!”赵响起身急问。
“说是要帮村民们讨回血汗钱!”
“一共来了多少人!”
“十个,有镇上的混混,也有附近的村民!”
“赵厂,赶快报警吧,这薛老三极不好忍的!”立刻有人提议。
“应该是来讨工资的,等我出去说清楚就行了!”赵响说完,拉开椅子,迈步便走。
张海涛,司机小杨,被赵响叫来先适应环境的陈国兵第一时间跟上;随后,宋小涛等人也跟上;而一些胆小者则没敢跟着去,而是站在楼道里观望,毕竟薛老三的蛮横凶狠大家都是知道的。
“赵响,你个龟孙子,给我们出来!”
“赵响,你个王八蛋,还咱们血汗钱!”
赵响跨上一步,大声喝道:“都别瞎嚷嚷了,我就是赵响,谁是带头的,过来说话!”
“是我,红星村薛老三!”光头叫了声,大摇太摆走上前,木棍嚣张的一指赵响。
“村民们,就是这个狡猾的外地人,投靠了国民党反动派,欺骗了领导,骗走了咱们的血汗钱!”
“内奸走狗,还我们大陆人民的血汗钱,还我们血汗钱!”身后的小弟和村民们又纷纷跟着嚷。
靠!都啥年代了,连投靠国民党反动派,内奸走狗的帽子都扣下来了,这薛老三当真是个人才。
混混也有混混的好玩之处。
赵响暗觉好笑,同时也隐隐感觉似乎并不是为工资的事。
待叫嚷声消停,指着薛老三问:“你说我投靠国民党反动派,那李副县长,刘书记,钱副镇长等人热情款待金老板,与之协商水泥厂股份重组,并在方案上签字,盖县镇两级公章!
按你的说法,他们也是投靠国民党反动派,也是内奸走狗啦!”
“……”这一句责问,对方顿时哑了口,不知如何应对。
隔了半晌,只见薛老三猛的摘了蛤蟆镜,恶狠狠叫道:“领导们当然不是内奸走狗,老子专指你一人,你不要扯上领导啊。
赵响,老子问你,你将村民们的原始股份卖给国民党的金德彪,不是内奸走狗是什么!”
嘿,敢情是为了这事。
“薛老三,我问你,你家当初参与了水泥厂的融资吗?”赵响反问。
“没错,我老爸投了两千五百块,那可是血汗钱啦!”
原来如此!赵响想了想,大声道:“金老板花钱买下村民股份,这笔钱到时自然会还给村民,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
薛老三叫道:“当初水泥厂总投资350万,你却只估价170万;八个村近千户村民当初共融资175万,占50%股权;你却按170万的25%折算,只值42.5万,少了132.5万;如此贱卖集体财产,不是汉奸走狗是什么!”
“对,这个外地佬就是汉奸走狗!”
“打倒汉奸走狗!”
“赶走外地人!”
赵响倒是真真切切吃了一惊,对方一个混混,居然对股改内容如此熟悉;这厮先给自己扣了一顶国民党反动派,内奸走狗的帽子,再以最大差额计算村民原始股的损失,最后反复强调自己是个外地人,意欲挑起人们的地域歧视和排外情绪。
如此一环扣一环,你说背后没人指点,鬼才信呢。
如果没有的话,这厮绝对堪称混混中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