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唤醒睡龙之怒
大训练场,十分钟前。
‘在一些落后蒙昧的蛮荒星球,部落或王国中流行着斗兽竞技的血腥游戏。有战团借由这种原始的方法择出勇士,吸纳新血,但总体上这依旧是一种野蛮的习俗,为取悦上位者而举行,总伴随着居高不下的异端倾向。’
一发爆弹偏移了目标,在保护廊柱的能量护盾上爆炸。一名禁军被击倒,场外他的同伴立刻上前补上他的位置。遥远古代,人们也是在这样的场地上用青铜和粗铁铸成的剑与猛兽撕扑角斗,然而此时,没有掌声或欢呼献给这样近乎同室操戈的残酷场景。
正如艾萨克——被征召的禁军卫士之一——与这次行动的负责人的交流中所指出的:这样一次被隐瞒了目的的行动看上去是荒谬的。
‘我们甚至调动了天鹰终结者和阿拉琉斯,只为折磨一个和我们穿着相同盔甲的家伙。’
艾萨克绝不会承认他听上去就像在为阿泰尔说情。
战况激烈。肩甲与盾面相撞,然后弹开。如果对方和阿泰尔一样身着普通战甲,将因冲击受伤,但此刻在场上的人都装备着更厚重的护甲。他被围住了,他的挥砍被防下,他的撞击成为徒劳,战斧劈开他的装甲,几乎将他砸倒在地。
此刻阿泰尔是一只被猎人包围的狮子。鲜血和破碎的盔甲碎片从他身上掉下来,泰拉的斜阳穿过被浓重污染的大气,在伤重的禁军身上抹了一层猩红,银白的水晶石也被染得仿佛流血的眼睛。但他还没有倒下,所以战斗继续。
他面对的是全身覆甲的武士,没有同情可被施舍。将粗糙金属铸成的武器换做装配了致命分解力场的动力刃,再将参战者双方都换做三米高的金甲巨人,在这里正发生的与艾萨克所言的野蛮行径也并无太大差别。
狄奥多西命令他们继续。
‘为什么要这么做。’艾萨克追问道,‘整整七天,我们把他逼入虚假的绝境,没再有新的进展。万夫团为有这么一件耐用的教具高兴,但很显然你没有如愿。你不是为了测试他的极限,也不像为了让他学习战斗,你究竟在期待什么?’
高台上,黑影的视线向进言者的方向移动了一些。
‘无论出自怎样手艺精湛的大师之手,琴弦的状态都会随时间改变。久置的乐器在再次奏响前需要试调,在表演前恢复最佳状态。至于试调的方法——’
狄奥多西罕见地回答了。
‘死亡的面纱会把东西从黑暗中带出来,即使在我们这样的头脑里也是如此。如果流血濒死才能迫使弦音屈服于韵律,那就是应付的代价。’
他在回答艾萨克的时候也没有停止对场内战斗节奏的把控。天鹰终结者齐步推进,爆弹枪齐射的火光吞没了那个破碎的金色身影。
‘你坚持在我们中间也要使用如此隐晦的暗示方法么?你的态度令我不安,你的回答让我不解。’艾萨克质疑道,‘你才提出要让他认为自己是我们的同类,现在又要逼迫他回忆起自己的本质。如此相近的行动,目的却截然相反,那么总有一项会徒劳无功的。’
‘如你所言,我本来不应该分饰二角。现在我只是回归本职,正期待与我对手的演员们尽快就位。’黑影冰冷地说,‘祂知身负金甲者可以信任,于是我得以回答你的问题。但我无法僭越太多。谨慎选择你的说辞,在听到我的回答后,用心思考。’
‘你提到了演员,仿佛我们要如艾达人的恐怖小丑一样行事了。那么……’艾萨克深知自己不能直接询问这场表演的最终目的,否则他将终止这场对话,他的头脑转得飞快,‘演员与其饰演的角色是相适应的,是为了达成一个特殊的目的而精心挑选的执行者,所以我们因何而被选择?’
‘让受害人惩处肇事者,一种复古的做法。艾萨克,你与一位古代圣贤同名。传说他曾在果树下冥思,险些被掉落的果实砸伤。我听闻不久前你遭遇了和类似的事情。’
‘阿泰尔从霸权之塔高处抛落的头盔,如果砸中了就意味着我的结束。那是我与他在此之前唯一的交集。实话实说吧,让我感到威胁的时刻屈指可数,而那时我几乎能看到金座在向我招手。’
‘你可将幸运一词铭刻于盔甲,愿你与他正面相对时也有如此好运常伴身边。’
‘我明白了。’艾萨克说,‘就我所知,我们中有人被击倒,有人失去了一整夜的文书工作,有人见证了他最初出逃的过程。我们都和他有过接触,即使他的一部分。选择我们就能减少其他人与他接触的机会。只是这种选择方式……他在传播某种疾病吗?’
‘敏锐的艾萨克啊,你的名字来自古代求知若渴的圣贤,但切记,你不拥有他那般探索的自由。不要让你的好奇溢出盔甲,尤其是对着阿泰尔。’
‘一种概念上的疾病,一旦明悟就将沦陷。连我们也无法免疫。祂不希望我们陷入太深。装甲防护能减弱这种影响。’艾萨克已经能翻译出狄奥多西的暗示了,‘但你遇到了瓶颈,希望我出手相助。’
‘有关键信息被遗漏。我被阻挠了,难以自己做成这件事。需要有人帮我找出来。被集中到这里的是帝国最聪慧的头脑,并且有不少以古泰拉在科学自然方面有卓越成就的学者先哲命名。我把你们都召唤过来,不是仅仅让你们挥出复仇的拳头。’
‘是有一个发现,但不知道是不是你需要的。’艾萨克立刻回答,‘你提到了集中和遗漏。我刚刚想问你这种疾病是不是没有间接传播的途径,以至于不必管控所有密切接触者。’
‘继续。’
‘瓦洛里斯就不在这里。还有年轻的赫利俄斯。他一开始就被你传送走了,到现在还未现身。我猜测他发现了大训练场周围针对他的严密防范,正由此进行一场鲜血游戏。’
“哦,赫利俄斯。”
艾萨克听到这位素以高冷神秘姿态示人的影牢黑影发出了咒骂。
然后,一声凄厉的呼啸切断了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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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声啼鸣,这是一个信号。这是从另一个维度上发出的命令,而不仅仅是在现实中如野兽一般为恐吓而吼出的咆哮。
通联网络里摇荡着令人心神震颤的回音。那种隐形的影响被催发出来,披裹金衣的雄狮们终于感受到了威压。他们主人的力量令他们不那么容易屈服,于是他们的盔甲在他们之前尖啸。
一个古老的号令,久远得无法被记住,但只要听到便无法抗拒。它的影响如此广泛,以致为了回应它,训练场的所有设备都发出了悲鸣,哀泣着停摆,如向君王臣服。
大多数人的记忆到这里停止了。他们的意识冻结在了这一刻,他们的身体随他们的装甲一同跪倒。
万籁俱寂。一个身影耸立起身。
阿泰尔·金站在硅化的沙地上,残破的盔甲在火焰洗炼下闪烁着耀金的澄明光泽。血迹已被高温灼烧,而他身上本无象征意义的银白色水晶石染成红,仿佛自体内瞪开的一只只血红的眼睛。
他的头盔焦黑变形,红缨飘零,鹰翼折断,一侧视镜成了一个淌血的窟窿,另一侧也已熄灭暗淡。
金色手爪一挥扯掉了这个破败的面罩。
屹立于泰拉穹顶下的是一个来自古代泰拉的原始人类,披散着黑色长发,皮肤带有泛亚洲地区的浅色。他的一双眼睛,一只流溢着华美的金色光彩,另一只受伤的眼睛却如灯光熄灭、池塘干枯,显露出水银一样的冷灰底色。
又一声呼啸,带有了痛苦的意味。
金色光辉从那只金瞳中流出,像有意识的生命体一样沿着他的身体游移、覆盖、包裹,直至最后,象征压倒性力量的金色光芒自他身上每一寸体肤焕发出来,如有火焰在他体内炽烈地燃烧。
光辉拂过,破碎的身躯开始愈合;烈焰升腾,神明的枷锁束缚着影牢的囚徒。
阿泰尔·金——如果依然能用人类的名字称呼他的话——奋力地反抗拘束在他身上的禁制,被金色火焰治愈的足以致命的伤口在这种对抗下又开始流血,酷似原先由耀金刀剑刻下的伤。
被困于血肉之躯中,他发出了受挫的嚎啸。
不同于先前,这是一个有明确语义的词。这个词重复了三遍,伴随着心跳的节奏,诡异地近似某种异教仪式的吼叫。它来自古代人类的语言,是用一个他们知晓的名词表述一个他们无法仔细思想的事物:
【ARCHAEOPTERYX】
在古泰拉语言里,它的意思是“古代的翅膀”,被用于命名一种早于人类亿年前灭绝的生物,人们认为它是鸟类披羽飞行的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