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投资和储蓄
第一节
任何时期的实际投资都是实际收入的一部分，它由固定资本、经营资本（处于生产过程中的物品）和流动资本（仓库和商店中的物品）的增加额构成，包括了流动资本非自愿的增加额，例如，由于需求的突然减少，商店累积的那些未销售货品存量。这和凯恩斯的定义相同：“净投资等于一切种类的资本设备的净增加额；在计算净收入时，已经考虑到了原有资本设备的价值改变。”注7实际储蓄由实际收入超过实际消费的那部分组成。由于实际收入显然是实际消费和资本增加额之和，因此，把实际收入看作实际投资和实际储蓄的总和，二者相等。注8
第二节
当然，虽然上述结论意味着用于投资的劳动量和用于储蓄的劳动量也相等，但是应该注意到，用于消费的劳动量和直接服务于消费的劳动量不同，用于投资的劳动量和从事某项具体资本项目的劳动量也不同——不管是固定资本、经营资本还是流动资本。除了直接给消费者提供服务的劳动外，所有的其他劳动都用于生产此时属于资本的要素。任意时间，直接给消费者提供服务的具体劳动人数仅占用于消费的劳动总量的很小一部分。于是，我们认为任意时期用于消费的所有劳动可分为三部分：（1）直接给消费者提供服务；（2）替换目前提供消费的消费品；（3）保持资本设备的完整性——由于我们忽略了资本磨损、可能过时的事实，这一项与我们无关。用于投资的劳动量等于雇用的劳动总量减去用于消费的劳动量。
第三节
尽管我们同意必须把货币收入规定为相应实际收入的货币价值，但是这个相应的实际收入不可能是来自同一时期与其相对应的货币收入的准确实际收入。通常当某个人谈到投资时，是指他购买了早已发行的一种证券或早已存在的一所房子，因此，人们总把任意时期的总投资定义为相应的类似实际总投资的货币价值。如果用同样的方法把货币储蓄定义为实际储蓄的货币价值，那么任何时期的总货币储蓄和总货币投资必须相等。这个结果可以直接根据实际总储蓄和实际总投资相等这个事实得到。
第四节
当人们或政府从银行贷款时，弄清楚这些定义的含义非常重要。人们都同意银行贷款只有支付给生产要素作为其所提供的服务的报酬时才成为收入。但是以后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首先，假设雇用一个新工人，直接支付给工人，形成资本存量增加额，于是，总货币投资和总货币收入增加了同样数量。根据我们的定义，我们认为总货币储蓄也增加了同样数量。这又会如何？答案隐含在第二节的论证中。如果把储蓄定义为得到的总收入中超过提供消费服务得到的收入的部分，那么立刻就可以得到储蓄扩大的规模等于支付给新雇用工人的报酬。其次，假设人们把新货币通过购买现在商店中已有消费品的方式支付出去，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对货币收入还是货币投资，什么也没有发生，直到商店店主通过雇用生产要素重置消费品存货而直接或间接地把这些新货币花出去为止。当他们这样做的时候，这种情况和政府直接雇用额外生产要素的本质相同。
第五节
因此，这个结果可以通过另一种方法得到。如同通常人们所理解的那样，货币储蓄是货币收入超过购买消费品支出的部分。这样定义的货币储蓄是否等于货币投资？如果商店店主保持存货价值不变，即既不进行货币投资也不进行货币减资，那么显然在这种情况下，货币储蓄等于第三节定义的货币储蓄，此时，也等于第三节定义的货币投资。但是，如果商店存货价值增加了，比如说，增加了1，000英镑，那么，不管存货的增加值是以什么方式实现的，显然，货币投资也增加了同样数量。那么，这对人们通常所理解的货币储蓄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如果存货价值的增加使得商店店主增加了要素服务支出1，000英镑，它们销售的价值不变，那么要素的收入增加了1，000英镑，这1，000英镑没有购买消费品，这是由于前面假设商店店主没有增加它们的销售价值。因此，总货币储蓄和总货币投资增加了同样的数量。如果因为公众节俭了1，000英镑，而商店店主又拒绝降价，使得存货积压，存货价值增加了1，000英镑，那么存货增加的这1，000英镑就是投资的增加额。因此，按照人们通常所理解的货币储蓄，我们在这里也可以得到货币储蓄等于货币投资。由此可见,在各种各样的情况下,按照实际储蓄价值计算的总货币储蓄和按照货币收入超过购买消费品支出的部分计算的总货币储蓄相等,这和通常所理解的一样，并且，二者都必须和总货币投资相等。注9
第六节
不过，普通人确实不喜欢这样的分析，有时我自己在分析这类问题时就是一个普通人。他认为货币储蓄的定义应该能够清楚地表示货币储蓄和货币投资之间存在的差别，即使在货币收入总存量保持不变的情况下。就此而言，他的看法不成立。他知道个人能够存款，即从消费支出中提取部分货币收入，并且没有义务进行投资，不管是从其他人手中购买已发行的证券，还是购买生产要素增加物质资本存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把部分收入进行储蓄，比如说，把一年积攒的货币收入全都作为通货存量或者银行账户的增加额，不进行一点货币投资。由此，他很容易认为他个人能够随意做的事情，整个社会肯定也能随意去做。但是，这是合成谬误。事实上，尽管一个人的储蓄等于其投资加上其货币存量的增加额，但在指定的一瞬间，他增加到货币存量中的每一个英镑意味着其他人的货币收入减少了一英镑。因此，由于储蓄等于货币收入减去购买消费品的支出，这也意味着其他人的储蓄也减少了同样规模。由此可得，在任意时刻，不管总货币储蓄的增加额是多少，总货币投资都会扩大同样的数量。也就是说，这两个总量相等。
第七节
对于想让货币储蓄的定义使得总货币储蓄和总货币投资不同的普通人来说，还有另外一个理由。虽然他认为由于需求的减少而导致的存货增加可以说是非自愿的,但是把交易者存货货币价值的增加看作是货币投资,这有点儿矛盾,甚至有欺诈的味道。尽管可能有人支持这种看法，但是当我们考虑我们的定义时，就化解了这种矛盾。尽管在任意时刻，它们使得实际货币储蓄等于实际货币投资，但这并不意味着货币投资量和那个时刻人们决定的货币储蓄量两者必须相等。因此，如果消费者储蓄1，000英镑，经销商保持价格不变，增加了1，000英镑的存货，那么经销商的实际投资就是1，000英镑，但是他们的意愿投资为零。因此，尽管储蓄等于实际投资，但是超过了他们的意愿投资1，000英镑。另一方面，无论如何，仅凭表面看来某个定义存在矛盾的事实，就拒绝这个定义，理由并不充分；有可能总的来看，它比其他定义更合适。
第八节
因此，虽然我认为上述普通人的观点无法通过论证站得住脚，但是它仍然是一个重要的事实。它产生自某种本能直觉。正是这种强烈的要求开启了一条看起来像是通向理解经济过程的道路，不应该一开始就把这条路堵上。我们并没有漠视这种要求，正在想方设法寻找满足这种要求的道路。
第九节
D.H.罗伯逊教授提出了货币储蓄的定义，如果接受他的定义，那么将能够满足上述普通人的愿望。他设想把时间分成一系列相连的非常短的时段。可以这样说，在时段1得到的货币收入，可以在时段2使用。因此,时段1收入中的一部分在时段2用于消费和投资,再加上其他用于消费和投资的货币,必须等于在时段2用于购买生产要素服务的支出；时段2的货币收入也是如此。但是，使用的总货币和时段2的收入不需要相等，但可以多于或少于时段2可以使用的收入，即时段1的货币收入。罗伯逊教授定义的时段2的货币储蓄为时段1的货币收入超过时段2的消费所使用货币的部分，这意味着时段2的储蓄减去投资等于时段1的货币收入超过时段2的货币收入的部分。很明显，在任何时段，这样定义的货币储蓄不一定等于货币投资。
第十节
显然，罗伯逊教授的概念逻辑上无懈可击。但是，这个概念多大程度上能够应用到现实生活中？这里有两个难题。首先，在应用这个概念时，必须存在若干很短的时段，在任意一个这样的时段内，得到的货币收入没有花费，从而，再成为同一时段的收入。这个条件蕴含在某个时段得到的货币收入“可供另一个时段使用”这个概念中。但是，这存在逻辑上的问题：我收到100英镑或者一张100英镑的支票，为什么不能同时支出另一个100英镑或者开出另一张同样数额的支票？确实，即使我正常持有的货币余额存量占我年货币收入的一半或者更多，只要我的收入和支出相等并且发生的速度不变，那么就没有足够的理由否认每个时刻的总收入在同样时刻成为支出。因此，我认为不可能证明在实际生活中能够找到足够短的时段，满足罗伯逊教授的要求。
第十一节
其次，即使我放弃这一点，认可某个足够短的时段的确存在，也仍然存在一个问题。确实，罗伯逊教授的定义含义确切。我们可以把足够短的时段称为“天”；不管是否在第n天进行投资，我们可以把第n天的货币储蓄规定为第n-1天的收入超过第n天的消费支出的部分。通过这样处理，我们将不受任何约束地否认货币储蓄和货币投资必须相等。但是第n天的储蓄超过投资的部分是否能够简单称为第n-1天的收入超过第n天收入的部分？这样定义似乎没有多少好处。注10
第十二节
如果我们接受上一节的观点，由于根本不能提出优于罗伯逊教授的结构，那么肯定不能满足普通人想保持总货币储蓄和投资不相等的可能性的愿望。这可能使他不得不接受，并产生如下想法。当经济系统处于均衡时（我将在下一章中描述的短期流动均衡），按照罗伯逊教授的定义，事实上，只要定义合理，储蓄和投资必须相等。只有在这个系统处于非均衡时，根据罗伯逊教授的定义，两者才不等，而根据我的定义，两者则相等。然而，在非均衡时，按照罗伯逊教授的定义所设想的根据储蓄和投资之间的差别而得到的过程，按照我的定义，用第四编第三章第八节的方法，可以很好地被描述为类似投资的劳动供给和需求之间的非均衡结果。对我来说，这个事实消除了当考虑非均衡时期时，乍看起来罗伯逊教授的定义所具有的优点，而前面描述的它所固有的缺点还在。当然，定义的便利性比原则性重要。于是，对我来说，从此以后，我将把货币储蓄定义为实际储蓄的价值；正如前面我们所发现的，这个定义使得总货币储蓄和总货币投资必定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