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少年行[1]

邯郸城南游侠子，自矜生长邯郸里[2]。千场纵博家仍富，几处报仇身不死。宅中歌笑日纷纷，门外车马如云屯[3]。未知肝胆向谁是[4]，令人却忆平原君[5]。君不见今人交态薄，黄金用尽还疏索[6]！以兹感叹辞旧游[7]，更于时事无所求。且与少年饮美酒，往来射猎西山头[8]。

[1]邯郸少年行：属乐府杂曲歌辞，参见《乐府诗集》卷六六。邯郸，战国赵都，在今河北邯郸市西南；唐有邯郸县，即今邯郸市。

[2]自矜：自夸。

[3]如云屯：如云聚集，形容车马众多。

[4]肝胆：喻真心诚意。

[5]平原君：即赵胜，赵武灵王之子，战国四公子之一，以爱贤好士著称。《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武灵王诸子中胜最贤，喜宾客，宾客盖至者数千人。”邯郸旧为赵地，故作者联想到平原君。

[6]疏索：疏远，冷淡。

[7]兹：此。旧游：旧交。

[8]西山：指马服山，在邯郸西北十里。

本诗为作者自蓟北南还途经邯郸时所作。诗的前六句写邯郸游侠少年的行为。它较之《史记·游侠列传》所写“布衣之侠”的广交游、重然诺、讲信义、急人难，显然已有许多不同。接下“未知”二句笔锋突转，谓世无爱贤好士的平原君，我不知应向谁去披肝沥胆！高适“性拓落，不拘小节”，“隐迹博徒”，自有侠气，但更有远大的政治抱负和极强的功名心，岂甘长与游侠少年为伍，同他们肝胆相向？然他为实现抱负而求仕的努力屡遇挫折，在蓟北赠诗信安王幕府中旧交求其援引亦遭冷遇，所以便用这两句诗大抒感慨，其中含有诗人的许多辛酸、痛苦、激愤不平和知己难觅的无奈！这两句诗是全诗的枢纽，既与前六句似断实连，又用以逗引出后六句，且直言抒慨，而又十分耐人寻味，因此深受诗评家殷璠称赏，说此二句乃“余所爱者”，“吟讽不厌矣”（《河岳英灵集》卷上），殷璠真是深知高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