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骡马立了一座坟

有一年重阳节过后，公爹想接嫁到水牛刘村的五姑娘回家省亲。

五姑娘是公爹的五妹。她嫁的这个村子离娘家几十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平常家里事多，老的老，小的小，都要照顾周到，走不开。每年重阳节过后，农活少了，五姑娘都习惯回娘家，和娘及姊妹小住一阵，叙家常、聊亲情。

那个年代，人们外出，短途的时候大多是步行。公爹家那时候经济宽裕，已有了马拉的“轿车”。

朝集和水牛刘村是南北方向，去五妹的婆家中间路过马集庄，那里住着土匪马连科。其实，马集庄离公爹的家只有八里路，两庄可谓是近邻。但是，马连科是那地方的土匪头子，全靠手下抢劫、掠夺、绑架为生，和公爹虽然是近邻，但两个人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两路人。

马集庄中间有一条贯通南北的大路，这是南来北往行人的必经之路。马连科经常利用这一“便利”，找一个沿路的偏僻之地，或拦路抢劫，或绑架人口。公爹知道他的习惯，所以，每次接五妹之前都是慎之又慎地做好安排。这次接亲也不例外，他派了一辆马拉的轿子车，一个车夫，三个保镖。

头天下午，接五姑娘的车就出发了。车夫赶着轿子车，一刻不停地向水牛刘村走去。途经马集时，没发生任何情况，太阳落山前，车子平安地到了水牛刘。

第二天一大早，车夫又备好了轿子车。所不同的是，轿子车此时披上了新装：车上架起了一个篷子，篷四周全用绿锦缎围着，变成了一个车篷。车篷挡风又遮雨，还能避开阳光照射，人坐在里面，外人看不见。车子由三匹马拉着。一匹膘壮的骡马被套在车辕中间，这是辕马。辕马经过长期训练，叫它停，能停住，叫它走，能走动；上坡的时候，辕马会用力，下坡的时候，辕马会减力。赶车的人要是有一匹好辕马，车子走起来那真是得心应手。辕马前面还有两匹马，它们套在辕马前面，配合拉车，分担车和人的重量，这就是稍子马，稍子马没有受过训练，干不了辕马的活。

早饭后，五姑娘打扮一番，高高兴兴地坐进了娘家的轿子车。车夫自然是在前面的，一个保镖坐在辕把上头，另外两个保镖坐在车篷后头，一个面向东南，一个面向西南。三人被公爹事先叮嘱过，知道马连科的老巢就在附近，这会儿都抖擞精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关注着周围的情况。

轿车接近马集南边二里地时，一声枪响，辕马应声倒地。

那时候，秋收刚过。为了尽快让粮食入仓，收获高粱时，农民一般先把高粱穗子割掉，高粱秆依然林立地里，只不过青纱帐变成了黄纱帐。匪徒们依着一片连着一片的高粱地，隐藏其中，伏击过路的行人。

辕马倒地后，受惊的稍子马立地长嘶。

枪声来自路边的高粱地，三个保镖反应迅速，向高粱地猛烈还击。因为保镖的火力也猛，匪徒可能看着占不到便宜，借着高粱地，没露面就逃走了。一场虚惊过去，好在人员和轿车没受损失。辕马死了，可是公爹家还远，怎么办呢？车夫在无可奈何中重新布置车马，把稍子马套在车辕上，那真是“死马当活马医”。车夫赶着从未受过训练的稍子马，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走，谁知道稍子马临危受命，竟然没出岔子，奇迹般地一路飞奔到了家。

公爹听说接妹妹的轿子车被偷袭，而且辕马被打死，一股怒气冲上头，亲自率十几个人直奔马集。公爹到了马集，找到族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大骂了一顿马连科，又提出要求，让他们给死去的辕马就地葬坟。族长自知理亏，又深知“赵结巴子”的厉害，只好在辕马被击毙的路边为它立了座坟，才算了结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