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温酒寒锋
袁绍中军大帐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华雄连斩俞涉、潘凤两员大将的凶威，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各路诸侯或低头不语，或面如土色，连一向骄狂的袁术也蔫了。帐外，华雄耀武扬威的挑战声隐隐传来，更是如同鞭子抽在联军脸上。
“还有哪位将军，敢出战华雄？！”袁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目光扫过帐下诸将，却无人敢与他对视。连他身后号称河北名将的颜良、文丑，此刻也只是按剑肃立，眉头紧锁，显然对华雄的武力也心存忌惮。
公孙瓒身后，诸将亦是沉默。严纲眼神凝重，显然在权衡亲自出手的得失。单经则微微摇头。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林枫的心脏在狂跳。历史的车轮就在眼前！他知道，此刻站出来的，本应是关羽！他下意识地看向刘备身后。只见关羽丹凤眼微眯，手抚长髯，一股凛然傲气在升腾；张飞环眼圆睁，钢牙紧咬，几乎要按捺不住！刘备则面色沉静，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激荡。
**是时候了！**林枫深吸一口气，准备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正要跨步出列，推荐赵云，眼角余光却猛地捕捉到帐帘阴影处一闪而过的怨毒眼神——王胡子！那毒蛇果然潜伏在侧，如同等待猎物的豺狼！
就在林枫这一刹那的犹豫间！
“小将愿往！斩华雄首级，献于帐下！”
一个清越而沉稳的声音响起，并非来自刘备身后，而是来自公孙瓒身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赵云赵子龙，按剑出列，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清澈而坚定，仿佛帐内压抑的气氛与他无关。
“子龙？！”公孙瓒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他怎么把自己帐下这员虎将给忘了！
袁绍等人也是一怔，看着这个英姿勃发却略显年轻的将领，眼中充满了怀疑。
“你是何人？”袁术冷哼一声，语带轻蔑，“华雄连斩我大将，岂是儿戏？莫要白白送了性命！”
“末将常山赵云，字子龙，现为公孙将军帐下军司马。”赵云不卑不亢，声音清晰地传遍大帐，“华雄虽勇，然末将观其刀法，刚猛有余，灵动不足。愿凭掌中枪，腰间剑，取其首级！”
“好！”公孙瓒拍案而起，豪气顿生，“子龙乃我幽州骁将，有万夫不当之勇！定能斩华雄于马下！来人！温酒！待子龙凯旋！”
“且慢！”林枫心中念头飞转，赵云主动请缨，虽然意外，但更合他意！他不能让赵云孤身犯险，更要借此机会彻底锁定王胡子！他立刻出列，抱拳朗声道：“盟主！公孙将军！赵将军神勇，自当旗开得胜！然华雄凶顽，为防其败走，末将请命，率本部丙队，为赵将军掠阵！扼守侧翼要道，阻其归路，绝不放走一个西凉贼兵！”
林枫的话掷地有声，既捧了赵云，又给了自己名正言顺上战场的机会，更点明了战术配合！公孙瓒正在兴头上，大手一挥：“准！林队率，务必护住子龙侧翼！”
“末将领命！”林枫抱拳，目光锐利地扫过帐外，他确信王胡子就在附近，战场混乱，正是其动手的绝佳时机！这一次，他要主动出击，引蛇出洞！
“赵将军！请！”林枫侧身，对赵云抱拳。
赵云深深看了林枫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赞许，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出帐。林枫紧随其后，按刀的手心微微出汗，既是兴奋，也是警惕。
帐内，曹操看着赵云和林枫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眼中精光闪烁，低声对身边一个文士道：“公孙伯珪帐下，竟有如此英杰？一龙一虎，相得益彰！”
辕门外，战鼓擂响！赵云翻身上马，银枪白马，在联军将士复杂的目光中，单人独骑，冲向关前耀武扬威的华雄！
华雄身高九尺，膀大腰圆，手持一柄门板般的厚背砍山刀，坐下一匹乌骓马，端的是凶神恶煞。他见来将年轻，白马银枪，不由狂笑：“又来一个送死的娃娃！报上名来！爷爷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赵云勒马，横枪立马，声音平静无波：“常山赵云！”
“无名小卒！受死！”华雄狞笑，催动乌骓马，如同黑色旋风般冲来，手中大刀带着开山裂石之势，当头劈下！刀风呼啸，卷起漫天尘土！
“来得好！”赵云眼中精光爆射，不闪不避，一夹马腹，白马长嘶，竟迎着刀锋直冲而上！在刀锋即将及体的刹那，他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猛地一侧，险之又险地避过致命一刀！同时，手中亮银枪如同毒龙出海，化作一道银色闪电，直刺华雄咽喉！
“好快！”华雄大惊，慌忙回刀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华雄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枪身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大刀险些脱手！他心中骇然，收起轻视，打起十二分精神，刀光霍霍，与赵云战在一处！
两人刀来枪往，战马盘旋，杀得难解难分！刀光如匹练，枪影似梨花！劲气四溢，卷起地上的尘土碎石，形成一个激斗的漩涡！看得关前联军将士目眩神迷，大气都不敢出！
“好…好厉害！”“这赵云…竟能与华雄战平？”“不！你看！赵云枪法更快更灵！”议论声此起彼伏。
刘备身后，关羽丹凤眼中异彩连连，手抚长髯的动作更快了。张飞更是看得抓耳挠腮：“痛快！痛快！这小白脸枪法不赖！”
林枫并未过多关注场中惊世骇俗的斗将。他率领丙队五十人，在张铁柱、老李头、二狗的带领下，迅速占据战场侧翼一处相对高起的土坡，结成紧密的盾矛阵，扼守住华雄可能败退的方向，同时也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都打起精神！眼睛放亮点！不仅要防西凉兵，更要留意营地方向的可疑之人！”林枫压低声音命令。
“队率放心！”张铁柱瓮声应道，眼神如同鹰隼。
场中，赵云与华雄已斗过三十余合。华雄力大刀沉，招招势大力沉；赵云枪法灵动迅捷，如同附骨之疽，专攻华雄招式转换间的破绽。华雄越打越心惊，额头见汗，心中萌生退意。
“百鸟朝凤！”赵云突然一声清喝，手中长枪幻化出漫天银芒，如同百鸟齐飞，虚实难辨！华雄眼花缭乱，慌忙舞刀格挡！
“破！”赵云眼中寒光一闪，漫天枪影骤然合一，化作一道凝聚到极致的银光，如同凤凰点头，快如惊雷，直刺华雄因格挡而露出的左肋空档！
“噗嗤！”
枪尖精准无比地穿透皮甲缝隙，深深刺入华雄肋下！
“呃啊！”华雄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巨大的身躯猛地一晃，手中大刀脱手飞出！他死死捂住伤口，鲜血如同泉涌，染红了马鞍！
“华雄受死！”赵云毫不留情，长枪一抖，便要结果其性命！
“拦住他！”关墙上传来西凉军惊恐的怒吼！关门洞开，一队西凉铁骑狂吼着冲了出来，直扑赵云，试图救援主将！
“丙队！锋矢阵！冲！”林枫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环首刀出鞘，寒光凛冽，“目标！救援骑兵！缠住他们！给赵将军创造机会！”
“杀！”丙队士兵如同压抑已久的猛虎，在张铁柱的咆哮声中，结成锋锐的矢锋阵，居高临下，狠狠撞向冲来的西凉铁骑！
“噗嗤！噗嗤！”
有了之前对战西凉溃兵的经验，丙队士兵毫不畏惧！盾牌死死顶住马头冲击，长矛阴险地刺向马腿！林枫更是身先士卒，环首刀化作索命寒光，凭借灵活身法和精妙刀术，在骑兵群中左冲右突，专斩马腿！一时间人仰马翻，丙队竟硬生生将这队精锐骑兵冲得七零八落，死死缠住！
“好！”赵云瞥见丙队勇猛，心中大定！再无后顾之忧，长枪如电，直取重伤的华雄咽喉！
“不——！”华雄发出绝望的嘶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支淬毒的弩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阴沟里的毒蛇，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射向正在全力刺杀的赵云后心！
时机歹毒到了极点！赵云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全部心神都在华雄身上！
“子龙小心！”一直用眼角余光死死锁定营地方向的林枫，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他早就防备着王胡子！但这一箭的时机和角度，实在太刁钻！他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救援！
眼看毒箭就要射中赵云！
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丙队阵中扑出！是二狗！他一直记着林枫的命令，留意着那个方向！他来不及多想，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长矛狠狠掷向那支毒箭！
“铛！”
长矛险之又险地撞偏了毒箭的轨迹！毒箭擦着赵云的臂甲飞过，带起一溜火星！
“鼠辈敢尔！”赵云虽惊不乱，眼中杀机爆射！但他此刻枪势已出，无法回防！
阴影中，王胡子见一击失手，又见自己暴露，脸上露出疯狂的狞笑，竟不管不顾地又举起一支弩箭，瞄准了因为掷矛而暴露在外的二狗！
“二狗！躲开！”林枫目眦欲裂，拔刀狂冲过去，但距离太远！
王胡子扣动了弩机！
“噗！”
一支弩箭精准地射中了二狗的胸膛！二狗身体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迅速蔓延开来的血花，仰天倒下！
“二狗——！”张铁柱、老李头等人发出悲愤的怒吼！
“死！”就在王胡子射出第二箭的同时，林枫也终于冲到了近前！无边的怒火和杀意彻底淹没了他！环首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九天落雷，毫无保留地斩下！
“不！”王胡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咔嚓！”
刀光闪过！一颗带着惊愕和恐惧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污血喷溅！
林枫看都没看王胡子的尸体，疯了一般扑到二狗身边。
“二狗！二狗！”林枫的声音都变了调，他颤抖着手去捂二狗胸口的伤口，鲜血却从指缝中汩汩涌出！那位置，赫然是心脏附近！
“队…队率…”二狗脸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我…我没…没丢人吧…”
“没有！没有！你是好样的！你是好样的！”林枫心如刀绞，猛地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掏出怀中甄宓赠送的急救包，撕开，将整包金疮止血散不要钱似的撒在二狗恐怖的伤口上，然后用白叠布死死按住！然而，心脏附近的贯穿伤，岂是外敷药粉能止住的？鲜血迅速浸透了布帛。
“挺住！二狗！挺住！石头！石头！快来！”林枫嘶吼着。
陈石头连滚爬爬地冲过来，看到二狗的伤势，脸色煞白，眼泪瞬间涌出：“队…队率…心…心口…没…没救了…”
“不——！”林枫仰天悲啸，泪水夺眶而出！这个从幽州就跟着他，胆小却忠诚，努力想证明自己的少年，就这么倒在了他面前！
就在林枫悲痛欲绝之际！
“噗！”
场中传来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赵云的长枪，终于洞穿了华雄的咽喉！华雄巨大的身躯轰然坠马！
“华雄已死！西凉军败了！”赵云提枪挑着华雄的首级，声震四野！
关前，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赢了！华雄死了！”
“赵云将军神勇！”
“幽州军威武！”
联军士气大振！西凉军则魂飞魄散，关门紧闭！
胜利的欢呼响彻云霄，却无法驱散林枫心中的冰冷和悲恸。他抱着二狗渐渐冰冷的身体，跪在血泊之中，泪水混合着血水滴落。
赵云提着华雄的首级策马而来，看到此情此景，脸上的胜利喜悦瞬间凝固。他默默下马，走到林枫身边，看着二狗稚嫩却再无生气的脸庞，又看了看不远处王胡子身首分离的尸体，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林队率…”赵云的声音低沉沙哑。
林枫缓缓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泪水未干，却已燃起冰冷刺骨的火焰和刻骨铭心的仇恨。他轻轻放下二狗，缓缓站起身，沾满鲜血的手，死死握住了腰间的环首刀，刀锋指向那紧闭的汜水关，声音嘶哑却如同九幽寒冰：
“华雄虽死…然董卓未灭！西凉贼寇未绝！二狗的血…不能白流！”
他猛地转身，面对身后同样悲愤填膺、双目赤红的丙队士兵，环首刀高高举起，声音如同受伤的孤狼在咆哮：
“丙队的兄弟们！随我——”
“踏破汜水关！用西凉狗的血——祭奠英魂！”
“踏破汜水关！祭奠英魂！”张铁柱、老李头、陈石头和所有丙队士兵，带着无尽的悲愤与杀意，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声浪直冲霄汉，竟压过了全军的欢呼！
这一刻，林枫的眼中，再无初临战场的青涩。血与火的淬炼，生与死的别离，让他彻底蜕变。他手中的刀，不仅承载着赵云的期许，更染上了同袍的血仇！这乱世的征途，注定要用更多的鲜血来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