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排练
第二天清晨,安安站在穿衣镜前,指尖拂过身上那袭如夜色流淌的黑色丝绒吊带长裙。极简的剪裁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恰到好处的腰线收束,衬得身姿愈发玲珑。她将波浪般的乌黑长发随意披散在光洁的肩头,拿起那支复古正红色的口红,对着镜子,沿着唇线缓缓涂抹。饱满的唇瓣瞬间绽放出秾丽逼人的色彩,像淬了火的玫瑰。
镜中人眉眼深邃,红唇似火,黑裙如夜,交织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美艳。
*(啧,顶着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原主居然只会搞雌竞陷害女主?真是暴殄天物!白瞎了这硬件配置!)*安安内心的小人痛心疾首地摇头。*(不过今天嘛…这张脸,这身行头,正好用来演活那个‘恃美行凶’的卡洛塔夫人!)*她对着镜子勾起一抹带着三分傲慢七分玩味的笑意,眼底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排练厅里,人声略显嘈杂。当安安推开厚重的隔音门,踩着高跟鞋踏入的瞬间,仿佛自带聚光灯效果,整个空间倏地安静了几分。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惊艳、审视、好奇,甚至带着点看好戏的玩味。
“哇哦!”乔安娜第一个吹了声口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安雅星,你今天…是准备去走红毯还是去谈判?卡洛塔附体了这是?”她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气势拿捏得死死的!不过…你确定这样不会被郝千金的支持者们眼神杀死?”
安安还没来得及回话,一个娇小玲珑、穿着粉嫩公主裙的身影就蹦蹦跳跳地凑了过来,声音甜得能滴出蜜糖:“安安姐!你今天也太美了吧!这裙子衬得你像黑天鹅一样高贵!”来人正是柳弯弯,原著里那个总跟在原主安雅星身边、表面姐妹情深、背后精准插刀、堪称“补刀小能手”的“好闺蜜”。
*(来了!原著里让‘安雅星’加速作死的‘插刀教’第二护法!)*安安内心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学着卡洛塔那种居高临下的腔调,懒洋洋地瞥了柳弯弯一眼:“哦?是弯弯啊。高贵?谢谢夸奖。”她刻意拖长了尾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敷衍,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柳弯弯那张看似天真无邪的脸。*(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小妮子今天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柳弯弯被她看得笑容微微一僵,但很快又甜腻起来:“安安姐今天一定能演好卡洛塔!让某些靠运气的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实力和魅力!”她意有所指地朝门口方向瞟了一眼。
就在这时,排练厅的门再次被推开。郝千金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排练服,未施粉黛,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整个人像一株沾着晨露的清新百合。她的出现,立刻将刚才聚焦在安安身上的目光分走了一大半,尤其是那些带着明显倾慕和怜惜的眼神。
*(啧,正主来了。这‘白月光’净化气场,真是走到哪清到哪。)*安安内心腹诽,脸上却挂起了属于“卡洛塔夫人”的、略带浮夸的职业假笑。
导演拍拍手:“好了,女士们先生们!我们抓紧时间。今天先排《歌剧魅影》里克里斯汀和卡洛塔的经典冲突片段——就是卡洛塔罢演,克里斯汀临时顶替获得满堂彩那段!”他看向安安和郝千金,“安安,千金,没问题吧?”
郝千金温顺地点点头,眼神清澈:“没问题,导演。”
安安则矜持地抬了抬下巴,模仿着卡洛塔的傲慢:“随时可以开始,导演先生。”*(来吧,看看是你的主角光环硬,还是我的‘野蛮生长’能破局!)*
排练开始。
郝千金饰演的克里斯汀,在被推上舞台顶替卡洛塔时,那种怯懦、惶恐、难以置信,再到被音乐感召后逐渐绽放光芒的转变,被她演绎得丝丝入扣。她的声音,纯净、空灵,带着未经世事的脆弱感,当唱起《Think of Me》的片段时,技巧虽不如第一次考核时那般炫目,但那份“纯真”和“被命运眷顾的幸运感”却无比契合角色,也无比契合她自身那强大的主角光环。排练厅里响起了由衷的、带着怜爱的掌声和低低的赞叹。
*(稳了,还是那个配方,还是那个味道。观众就吃这套‘纯洁无瑕小白花逆袭’的戏码。)*安安站在舞台侧幕的阴影里,冷眼旁观。*(光环普照,众生倾倒。楚云天那冰山要是此刻在场,估计眼神都能化成水。)*
很快,轮到安安的卡洛塔上场了。剧情是卡洛塔发现剧院经理竟然让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伴舞顶替自己,还获得了掌声后的暴怒和罢演。
灯光聚焦在安安身上。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去想原版那高不可攀的花腔技巧,而是将昨晚董老师剖析的“卡洛塔”注入灵魂——那个在名利场挣扎、用浮夸掩饰恐惧的女人。
她猛地转身,黑色丝绒裙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脸上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混合着被背叛的震惊、地位受到威胁的恐慌、以及强撑的傲慢的复杂表情。她指着郝千金(克里斯汀),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尖锐和颤抖,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破了音:
“她?!让那个…那个跳芭蕾的小丫头顶替我?!卡洛塔·朱迪切利?!首席女高音?!(Prima Donna!)”
这句质问,没有完美的音准,却充满了被踩到底线的歇斯底里和难以置信的屈辱。那份“空洞的喧嚣”感,扑面而来。
接着,她转向唯唯诺诺的剧院经理(由一位同学饰演),红唇勾起一抹讽刺又悲凉的冷笑,华丽的意大利语咏叹调《Prima Donna》被她以一种近乎“控诉”的方式唱了出来。她不再追求每个音符的精准,而是用声音的力度、气息的急促、甚至偶尔的沙哑破绽,去表达那份“理直气壮”背后的虚张声势和摇摇欲坠。
“你们胆敢这样对我?!(How dare you?)”
“我是这里的女王!舞台的星辰!(I am the star! The brightest in the firmament!)”
“没有我,你们什么都不是!(Without me, this theatre is NOTHING!)”
她的声音或许不够“天籁”,甚至在高音处有些吃力,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个用尽力气捍卫自己最后堡垒的女人的绝望感和愤怒感,却异常强烈。她唱得用力,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光(被自己激动的),那不是剧本里单纯的骄纵,而是一个深知自己正在失去一切的、恐慌的灵魂在呐喊。
排练厅里,之前的赞叹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带着点压抑的寂静。所有人都看着舞台中央那个穿着华丽黑裙、如同受伤黑天鹅般愤怒又脆弱的女人。她不再只是一个扁平可笑的丑角反派。
舞台监督忘了喊停,灯光师下意识地将一束追光牢牢锁在她身上。
乔安娜张着嘴,忘了扶眼镜。
连柳弯弯那甜腻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而郝千金(克里斯汀),站在舞台边缘的阴影里,脸上的“纯真无措”第一次显得有些…单薄和平淡。
当安安唱到那句“你们的崇拜…我当之无愧!(Your devotion… I deserve!)”时,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撕裂感,下巴抬得高高的,眼神却泄露出一丝近乎哀求的脆弱。她不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是在绝望地宣告一个必须被承认的地位,否则她将一无所有。
最后一个音符带着破绽落下,排练厅里落针可闻。
几秒钟后,不知道是谁先带头,响起了一声迟疑的、却清晰的掌声。紧接着,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并不热烈,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理解和…尊重?几个常年跑龙套、深知剧院倾轧的演员,甚至偷偷抹了下眼角。
导演也忘了喊Cut,他摸着下巴,眼神复杂地看着安安,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恶毒女配”。
安安站在追光下,微微喘息,红唇在灯光下愈发鲜艳。她能感受到那些目光的变化——从看笑话的戏谑,变成了带着复杂情绪的审视和…一丝共鸣?
*(成功了?)*她内心的小人握紧了拳头。*(他们看到的…不是卡洛塔的骄纵,而是那个在生存压力下挣扎、害怕被取代、拼命想证明自己价值的…自己?)*
郝千金看着沐浴在另一种目光下的安安,清澈的眼底第一次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困惑和…波澜。
乔安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喃喃道:“我的老天…野蛮生长的生命力…原来还能这么‘长’?这哪里是卡洛塔…这分明是…我们每个在职场里摸爬滚打、生怕被取代的社畜啊…”
柳弯弯脸色变幻,最终挤出一个笑容,凑上前想说什么:“安安姐,你刚才…”
安安却看也没看她,只是对着导演的方向,用卡洛塔那种经过风暴后强撑的、带着点疲惫的傲慢腔调问道:“导演先生,这段‘生存宣言’,您还满意吗?”她微微勾起红唇,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近乎悲悯的嘲讽。*(瞧,这就是现实。完美的白月光固然惹人怜爱,但挣扎求存的‘恶毒女配’,有时反而更能让凡人看到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