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污钢之潮
“污钢造物（The Grime-Steel Abomination）”。
这个亵渎的名字，在艾瑞巴斯·索尔目睹那撕裂现实的巨爪探出、并感受到其存在本身就在锈蚀他的意志和武器时，便如同冰冷的毒液般直接注入他的脑海。这不是混沌恶魔，也不是纯粹的泰伦虫族，更不是冰冷的憎恶智能。它是三者最亵渎本质的强制融合，是逻辑、血肉与混沌在绝望熔炉中锻造出的终极扭曲。它的咆哮是金属疲劳的呻吟、血肉撕裂的闷响、蒸汽泄压的嘶鸣和亿万灵魂哀嚎的混音，直接震荡着现实的结构。
巢都底层不再是战场，而是祭坛。一个为这新生亵渎之物献上血肉与钢铁的祭坛。
污钢造物的巨爪仅仅是开始。随着它强行将更多的躯体挤过那痛苦呻吟的亚空间裂隙，其形态在索尔眼中愈发清晰，也愈发令人作呕：庞大的主体如同用废弃星舰残骸、锈蚀工厂管道和腐烂的泰伦生物质粗暴焊接而成，表面覆盖着不断蠕动、渗出脓液的金属鳞片和几丁质甲板；无数扭曲的肢体——有覆盖着铁锈的昆虫节肢、末端是旋转钻头或液压钳的机械臂、流淌着酸性粘液的触手——在它庞大的躯干上无规律地生长、挥舞；其“头部”区域是一个不断旋转的、由破碎的观察窗、闪烁的仪表盘和暴露的、搏动着的巨型神经节构成的恐怖聚合体，中心一只巨大的、燃烧着污秽绿光的复眼死死锁定着下方渺小的生灵。
更可怕的是它的存在光环。靠近它的一切都在加速腐朽。金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剥落、化为齑粉；血肉枯萎、脱水、碳化；甚至连空气都变得污浊、沉重，充满了铁锈和腐烂的甜腥味。护教军士兵的金属身躯在它数百米外就开始冒烟、变形，内部的机魂发出绝望的尖啸后彻底沉寂。奥克小子强韧的绿色皮肤迅速变得灰败、干瘪，如同风化的皮革。
撤退！所有单位！立即撤退！”卡珊德拉·德雷克少校的吼声撕心裂肺，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她仅存的几个“碎骨者”士兵正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枪管锈蚀断裂。无需命令，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幸存者像受惊的鼠群般向后溃逃。
“WAAAGH?!这破玩意儿会吸铁？！”战争老大古格兹第一次显露出了退意。他心爱的链锯斧在靠近那亵渎之物数百米时就发出不祥的呻吟，锋利的锯齿肉眼可见地变钝、生锈。他巨大的机械臂也开始不听使唤。“不好玩！一点都不WAAAGH！小子们！风紧！扯呼！”他咆哮着，用砰砰炮对着那巨大的复眼胡乱扫射了一通（子弹在靠近时大部分就化为铁锈粉尘），然后转身迈开大步，撞开挡路的残骸，向着相对远离污钢造物的通道狂奔。绿皮们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逃命的嚎叫，跟着老大一哄而散。
铸造大师的机械义眼中数据流狂闪，充满了逻辑无法处理的错误和警报。
“分析…失败…威胁模型…无法建立…能量特征…超出…数据库…”
“护教军…单位…损失…97.8%…战斗机器人…核心…正在…锈蚀…离线…”
“首要目标…塔尔·沃肯…生命信号…微弱…位置…锁定…”
“执行…最终…回收协议…不计…代价…”
他仅存的几台相对完好的伺服颅骨（Servo-Skull）如同扑火的飞蛾，顶着强大的腐朽光环，摇摇晃晃地飞向塔尔倒卧的角落。它们伸出细小的机械臂，试图抓住塔尔残破的身躯。
“索尔大人！塔尔他…”德雷克看到了伺服颅骨的动作，焦急地喊道。她本能地觉得，塔尔虽然引发了灾难，但他脑中的信息（哪怕是污染的坐标）和与那亵渎之物的联系，可能是未来唯一的希望。
“索尔眼神锐利如刀。他也看到了铸造大师的行动。审判庭的逻辑在他脑中高速运转：塔尔·沃肯是重犯，是污染的源头之一，必须被审判庭控制！他不能落入只关心技术和教条的机械神教手中！更何况，塔尔是唯一近距离接触过污钢造物“核心逻辑”（如果那东西还有逻辑可言）的人！
“德雷克少校！掩护我！”索尔低吼一声，审判官长袍下的喷气背包瞬间点火，推动他如同离弦之箭般掠过布满锈粉和粘液的地面，冲向塔尔。同时，他手中的精工爆矢手枪精准点射！
砰！砰！砰！
三声爆鸣！三台试图搬运塔尔的伺服颅骨凌空炸成燃烧的碎片！
“异端审判庭！目标塔尔·沃恩由我接管！”索尔落在塔尔身边，无视了头顶那污钢造物发出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咆哮，迅速检查了一下塔尔的状态——还有微弱的生命体征，但伤势极重，意识深度昏迷。他毫不犹豫地将一支强效战斗兴奋剂和止血凝胶注入塔尔颈部的植入接口。
“索尔…学徒…你…阻碍…机械神教…执法…”铸造大师的合成音因愤怒和腐朽光环的干扰而失真。他仅存的两名护教军阿尔法（Skitarii Alpha）抬起放射线步枪瞄准索尔，但他们手中的武器也在快速锈蚀。
“阻挡审判庭执行公务，铸造大师，同样是重罪！”索尔毫不退让，爆矢手枪指向护教军阿尔法，“看看你头顶！帝国需要每一个能对抗那东西的武器！塔尔·沃恩是钥匙！把他交给我，审判庭会给你一份净化后的报告！否则，我们就一起烂在这污秽之地！”
铸造大师的机械大脑在飞速计算。护教军损失殆尽，战斗机器人瘫痪，自身系统也在腐朽光环下效能锐减。强行对抗拥有灵能和审判庭装备的索尔，胜算渺茫。而头顶的污钢造物，其威胁已远超任何教条和任务优先级…
“逻辑…妥协…接受…暂时…移交…”铸造大师的合成音充满不甘，“但…审判庭…必须…共享…所有…后续…情报…及…净化…流程…”**
“记录…此…交涉…我…将…向…火星…及…钢铁议会…申诉…”
“成交！”索尔没有任何犹豫。他一把将昏迷的塔尔扛在肩上。强效兴奋剂似乎起了点作用，塔尔的身体轻微抽搐了一下。
“少校！带路！找最近的、结构最坚固的垂直通道！我们必须离开这层地狱！”索尔对德雷克喊道。
德雷克立刻指向一条相对完好的、布满粗大管道的维修通道：“这边！跟我来！”她带着仅存的两名还能行动的士兵，掩护着索尔，冲向通道。
铸造大师看着他们离去，又抬头看了看那正在用巨大钻头手臂凿击巢都上层结构、发出震耳欲聋轰鸣的污钢造物。他的机械义眼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启动…紧急…通讯…阵列…最大功率…定向…火星…”
“信息…标记…最高…危机…等级…”
“主题：佩尔吉隆星系…灰烬摇篮巢都…确认…出现…‘银钥级’…威胁实体…代号：污钢造物…”
“关联：禁忌憎恶智能…泰伦虫巢基因…亚空间深度污染…”
“附加：关键证人/污染源…塔尔·沃肯…已被…异端审判庭…强制接管…”
“请求：立即…启动…‘最终净化协议’…及…派遣…‘钢铁救赎者’…特遣队…”
发送完信息，铸造大师不再留恋，仅存的机械肢体辅助着他，如同一个生锈的幽灵，消失在另一条弥漫着锈粉和烟雾的通道中。他必须活下去，将情报带回火星。
索尔扛着塔尔，在德雷克的指引下在狭窄、危机四伏的维修通道中狂奔。身后，污钢造物的咆哮和结构崩塌的巨响如同死神的脚步。腐朽光环的微弱影响依然存在，索尔感觉自己的动力甲关节运转变得滞涩，德雷克他们的武器更是锈迹斑斑。
“那东西…它在往上爬！”一名士兵惊恐地指着上方。透过破损的管道缝隙，可以看到污钢造物巨大的、不断滴落着锈蚀粘液的躯体，正用它无数的肢体攀爬着巢都巨大的支撑结构，向着人口更密集的上层巢都而去！它所过之处，金属结构如同朽木般崩塌，管道破裂喷出各种有毒废料，整个巢都都在它的亵渎之躯下呻吟。
“它在…进食…在…成长…”塔尔在索尔肩上发出无意识的呓语，声音微弱而扭曲，“金属…血肉…灵魂…都在…被…吞噬…融合…”
索尔心中一凛。塔尔说得没错。污钢造物不仅破坏，它更像一个巨大的污秽熔炉，将吞噬的一切——金属、有机物、甚至是垂死者的灵魂——都强行融入它那不断膨胀、扭曲的躯体！它的体型似乎比刚降临时要大了一圈！
突然，前方通道被一堆因震动而塌方的巨大管道堵死！
“该死！没路了！”德雷克咒骂道。
“走这边！”索尔当机立断，用爆矢手枪轰开侧面一处薄弱的金属墙壁，露出后面一条更加狭窄、布满灰尘和废弃线缆的古老通道。众人鱼贯而入。
这条通道似乎废弃已久，空气污浊，但腐朽光环的影响似乎减弱了一些。他们暂时摆脱了污钢造物的直接视线和震耳欲聋的噪音，只有远处沉闷的崩塌声和那亵渎的咆哮隐约传来。
暂时安全。索尔将塔尔轻轻放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德雷克和士兵们喘着粗气，检查着几乎报废的武器。
就在这时，塔尔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剧烈地转动。他紧锁的眉头下，那被污染的意识深处，被憎恶智能强行灌输、又被塔尔自己用混沌符文污染的“坐标”数据流，如同被投入滚烫铁水的冰晶，正在发生着难以预测的畸变和共鸣。这段污秽的数据，穿透了塔尔的意识壁垒，如同无形的涟漪，在亚空间中扩散开去…
遥远的、被混沌力量扭曲的星球上。一个布满亵渎符文、流淌着脓血与机油的祭坛前。
一名身披污秽动力甲、甲胄上刻满混沌符文的怀言者混沌星际战士（Word Bearer Chaos Space Marine）突然抬起头。他头盔下扭曲的面孔露出狂喜。他手中的污秽圣典自动翻页，停在一页描绘着扭曲银白立方体的亵渎插图上。
“神谕…降临…”他用沙哑、充满狂热的声音低语，“…污秽之钥…指向…‘苍白之口’（The Pallid Maw）…时机…已至…为了…黑暗诸神…与…真神之苏醒！”
他站起身，向祭坛下无数跪拜的混沌信徒和变异体发出咆哮：“集结！目标——佩尔吉隆星系！我们将迎接…真神降世的第一步！”
污钢的潮水在巢都中肆虐。而被污染的坐标，如同投向黑暗池塘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吸引着更遥远、更恐怖的掠食者。
塔尔在昏迷中痛苦地抽搐着，仿佛他的大脑正被无形的火焰焚烧。索尔警惕地看着他，又抬头望向通道深处无尽的黑暗。逃亡之路，才刚刚开始。而他们带走的，可能比身后的污钢造物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