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雨丝细密，敲打着千夜手中的黑伞，嗒嗒作响。
天斗城南市，青石板湿得发亮，倒映着匆匆晃过的人影、店铺昏黄的灯火，还有一把把移动的伞。
伞下是安静的。伞外，脚步声、车轮声、吆喝声，混成一片模糊的背景。千夜走着，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世界。
“爹爹！举高高！”一声清脆的童音响超。
“慢点，囡囡！”女人带笑的嗔怪。
一把印着小熊的鹅黄大伞靠近。伞下，父亲把踩着水花的小女孩稳稳抱起，母亲撑着伞，微微倾斜。
“娘亲，晚上吃大肉包！”
“好，大大的肉包！”父亲用下巴蹭蹭女儿头发。
“还要糖葫芦！”
“买！都买！”母亲笑应。
一家三口，欢声笑语，带着雨水的清新和家的暖意，与撑着黑伞、沉默伫立的千夜擦肩而过。
千夜握着伞柄的指节，微不可察地一紧。古井般的眼底，一丝涟漪极快湮灭。伞骨冰冷的触感传来，他继续向前，步伐平稳。
“陈记干货”铺面窄小，檐下滴着水帘。
千夜收起伞，抖落水珠，靠在门边。店内弥漫着火腿和干果混合的陈香。
“老板，风干火腿，五斤。蜜饯果脯，各两匣。”他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涟漪。
精瘦店主眼皮半耷，手上不停，“婚宴用的？陈年？还是新制？”
“不错。陈年的。”千夜指尖在落了些水汽的柜台上，嗒、嗒、嗒，三下轻叩。
“陈年肉紧，香得扎实。”店主捆着油纸包，声音不高，“东边‘海货’价窜了三成。西市‘老酒’铺，掌勺的换了张生脸。”
“嗯，老主顾，习惯就好。”千夜递过钱。沉甸甸的纸包在他手里一闪，存入魂导器中。只剩一小包油纸裹着的糖炒栗子，温热的，烫着微凉的掌心。
他剥开一颗，金黄的栗仁露出来，甜香钻进鼻腔。
“客官慢走。”
千夜撑开黑伞，重新走入雨幕。栗子的甜糯在舌尖短暂停留，暖意转瞬即逝。伞外的欢声笑语早已远去，伞下，只有雨声敲打伞面的死寂回响。心口那片空旷的冷，似乎被雨水浸得更深了些。
他逆着人流，走向更远的集合点，身影在迷蒙的雨幕中，显得格外孤清。
雨停了。星斗瀑布水汽弥漫，野花编的花环挂着水珠，点缀着粗糙木台。空地湿漉漉的。
人陆续来了。李郁松拄拐，杖头沾泥。卢奇斌夹着受潮的厚书。邵鑫提着捂紧的食盒。几个村民裤脚挽着。弗兰德推着模糊的眼镜，在空地中央招呼。
“来来来，老李，这边！路滑，当心脚下！”他招呼着李郁松。
“老卢！你那宝贝书可收好了，别湿了！”他又朝卢奇斌喊。
“邵老师！带了什么好料？正好给大家暖暖身子！”弗兰德接过邵鑫的食盒，拍了拍。
最后，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穿着粗布短打的大汉，大步流星地走来，声如洪钟：“弗兰德！地方够偏的啊！差点走岔道！”
弗兰德哈哈一笑，迎上去用力拍了下大汉厚实的肩膀：“老赵！就等你了！来来，给大伙儿介绍介绍！”
他转向众人，提高声音：“这位，赵无极！我老兄弟，别看他长得粗，本事硬得很！武魂大力金刚熊，实打实的强攻系！”
赵无极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朝众人抱了抱拳：“赵无极！各位，幸会！”
“这位是李郁松李老，经验丰富的老魂师。”
“卢奇斌卢老师，理论大家。”
“邵鑫邵老师，食物系魂师，手艺顶呱呱！”
弗兰德一一介绍着。众人互相颔首致意，算是认识了。
千夜购买完食材后，就站在稍外围些，看着弗兰德引荐。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弗兰德目光扫到他，招了招手：“夜枭老弟，快过来！这位是赵无极赵兄。”
千夜走近，语气平和，“赵兄，久闻大名。”
赵无极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浓眉挑了挑：“夜枭？名字挺别致。弗兰德说你小子身手滑溜得很？”
“弗兰德大哥过誉了。”千夜淡笑着。
弗兰德又指向千夜，对其他人道。“夜枭，我们黄金铁三角的老朋友了，这次婚礼没少出力！消息灵通，本事也不小。”众人目光落在千夜身上，带着几分打量和友善。
待介绍完众人后，弗兰德似乎有事走开了人群。千夜看着离去的背影想了想跟了上去。
一双手轻拍在弗兰德的肩膀上，弗兰德回头看到的是千夜古井无波的瞳孔。
他干咳二声，“夜枭老弟你怎么来了？婚礼要开始了吗？”
千夜轻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弗兰德却懂了。他直了直身子走向礼宴中心。
“吉时——到！”弗兰德清嗓，声音拔高。
人群静。村民拿起沾水的翠叶，吹出简单调子。
礼台尽头。柳二龙一身火红嫁衣，水汽柔化了金线暗绣，脸庞明艳，英气里透出柔美。玉小刚同色礼服，肩头微湿，身姿紧绷，目光却专注坚定。两人手紧牵，踩着湿软草地，一步步走向台中央。泥点偶尔溅上衣角。
弗兰德开始念词。赵无极抱着胳膊咧嘴笑。卢奇斌专注看着。邵鑫悄悄开食盒盖，暖甜香气飘出。李郁松拄拐含笑。千夜站在边缘，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玉小刚，”弗兰德声音清晰，“你可愿娶柳二龙为妻，无论……”
“我愿意！”玉小刚声音斩钉截铁。
“柳二龙，你可愿……”
就在此刻，一股强大而暴戾的魂力威压如同山岳般轰然降临！天空仿佛暗沉下来，一个魁梧的身影踏空而至，须发皆张，正是柳二龙的父亲，蓝电霸王龙宗的二当家——玉罗冕！
“孽障！还不给我住手！”玉罗冕的怒吼如同雷霆炸响，瞬间撕裂了婚礼的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