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镜像牢笼
刺鼻的消毒水味。这是赵小平恢复知觉后的第一个感受。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ICU病房惨白的天花板。身体像被千斤巨石压着，连手指都动弹不得。呼吸机有节奏地往他肺里泵入氧气，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醒了？“一个声音从右侧传来。
赵小平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到床边站着三个穿病号服的人——全都是他自己。他们像蜡像般静止不动，只有最右边那个的嘴唇在微微颤抖：“你...只有...三分钟...“
墙上的电子钟停在3:14，秒数不断跳动却始终归零。电视机静音播放着监控画面：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灯光忽明忽暗。
赵小平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声响。他想问这里是现实还是另一个幻境，但气管插管让他无法发声。
“听我说...“病号服赵小平僵硬地弯腰，从床头柜拿出一个病历本，“数字...很重要...“
病历本被塞到赵小平能看到的视角。上面记录的生命体征数据连在一起，竟形成一组斐波那契数列：0，1，1，2，3，5，8，13...
突然，病房门被推开。三个“自己“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进来的是一位陌生医生，胸口名牌写着“陈明远主任“。
“赵医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陈主任检查着监护仪，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如果你能理解，眨两下眼。“
赵小平眨了两次眼。陈主任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他快速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然后俯身在赵小平耳边低语：“他们不知道你已经醒了。地下室，B2层，密码是数列的后四位。“
说完这句，陈主任若无其事地直起身，调整了输液速度后离开。赵小平注意到他白大褂后颈处有一块紫色污渍，形状像只眼睛。
监护仪上的心电图突然剧烈波动。赵小平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涌入四肢，他猛地坐起，一把扯掉了气管插管。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诡异的清醒——仿佛有另一个意识在驱动他的身体。
他踉跄着下床，发现病床下藏着一套清洁工制服。换上衣服后，赵小平看向病房镜子，惊悚地发现镜中倒影比自己慢了半拍，而且——正在微笑。
电梯下到B2层需要23秒。这23秒里，赵小平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紫色药剂、周明融化的脸、林小雨变形的身体...最清晰的是那个血色公式，现在他明白了，φ不仅是黄金分割，更代表镜像维度与现实的交汇点。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面前是一条从未见过的走廊，墙壁上布满蛛网状的紫色纹路，像是某种生物组织的脉络。走廊尽头是扇金属门，门禁系统闪着微光。
赵小平输入陈主任说的密码：5813。门无声滑开，里面是个圆形实验室，中央矗立着三米高的圆柱形水槽。水槽里漂浮着一个人——是周明！他的身体被无数光纤缠绕，太阳穴处延伸出两条紫色晶体，像昆虫触须般微微颤动。
“你终于来了。“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赵小平转身，看到陈主任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比预计的晚了37分钟。“
“这到底是...“
“镜像实验场。“陈主任走到控制台前，调出全息投影，“五年前，你和周明发现人体能产生一种镜像物质，在特定条件下可以创造平行意识。“投影显示出两个纠缠在一起的DNA链，一条蓝色，一条紫色，“紫色药剂不是毒药，而是催化剂。“
赵小平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些记忆碎片重组起来：他们确实成功了，创造出了第一个稳定存在的镜像体。但随后...
“镜像体产生了自主意识。“陈主任仿佛读出了他的想法，“它们开始反向影响本体。周明是第一个被完全取代的，然后是你。“他指向水槽，“那才是真正的周明，他的意识被镜像体囚禁在量子服务器里。“
赵小平走向控制台，屏幕上显示着整个医院的立体图。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建筑结构呈现完美的镜像对称，而在交界处——正是314房间的位置——有个不断脉动的紫色光点。
“φ点。“赵小平脱口而出。
陈主任点点头：“镜像维度正在通过这个点侵蚀现实。过去三年，医院里67%的人已经被取代。“他递给赵小平一支装有蓝色液体的注射器，“这是中和剂，能暂时切断你与镜像体的量子纠缠。但必须在φ点注射才有效。“
“为什么是我？“
“因为只有创造者能关闭系统。“陈主任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口紫色的血，“我已经...被感染太深...“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门轰然关闭。灯光变成诡异的紫色，水槽中的周明突然睁开眼睛——那双眼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深紫。
“赵...小...平...“周明的嘴没有动，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加...入...我们...“
陈主任举起那把枪，对准水槽：“快走！去314！“他扣下扳机，一道蓝光击中水槽，周明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
赵小平冲向门口，听到背后传来可怕的撕裂声。他不敢回头，沿着走廊狂奔，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电梯已经无法使用，他找到紧急楼梯，一步三阶地向上爬。
每上一层，周围的景象就扭曲一分。到1楼时，墙壁已经完全变成生物组织般的质地，地面覆盖着黏稠的紫色液体。护士站空无一人，电脑屏幕全部显示着赵小平不同年龄的照片。
314室的门半掩着，从门缝渗出紫光。赵小平推开门，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房间中央悬浮着一面巨大的镜子，但镜中映出的不是房间，而是那个无尽的红色走廊！无数人形在走廊里游荡，全都长着他的脸。
“终于来了。“一个声音说。赵小平转身，看到林小雨站在墙角，她的左半边身体已经变成紫色晶体，“系统已经启动最终协议，午夜时分所有镜像体将突破维限。“
墙上的时钟显示11:47。赵小平握紧注射器：“怎么阻止？“
林小雨——或者说那个占据她身体的镜像体——露出诡异的微笑：“你知道答案。必须有人留在φ点作为锚定物。“她指向镜子，“周明当年选择了留下，才让灾难推迟了五年。“
镜面泛起涟漪，浮现出一段全息录像。是周明，看起来比记忆中苍老二十岁：“赵博士，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系统已经失控。唯一的方法是让创造者的生命信号形成闭环...“画面闪烁了一下，“服务器在地下5层，但入口在镜子里。“
赵小平看向注射器，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毫不犹豫地将针头扎进颈部静脉，推入蓝色液体。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跪倒在地，看到自己的双手开始变得透明。
林小雨发出非人的尖叫：“不！你不能——“她的身体像沙堡般崩塌，化为紫色粉末。
时钟指向11:59。赵小平挣扎着站起来，向镜子走去。镜中的红色走廊开始崩塌，那些人形纷纷转向他，伸出手臂仿佛在求救。
当他的手指触到镜面时，整个医院响起刺耳的警报。一个机械女声开始倒数：“系统自毁程序启动，10...9...8...“
赵小平深吸一口气，跨入镜中。
黑暗吞噬了他。最后一刻，他听到周明的声音：“记住，在另一边，一切都是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