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章 白夜与圣女
图书馆的穹顶高耸,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落,在木质长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巭耘坐在角落,面前摊开一本厚重的古籍,指尖轻轻划过泛黄的纸页。他的阅读习惯向来安静,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连翻页的动作都轻得像怕惊扰了文字本身。
嵌河曾嘲笑他像个“书呆子修士”,但巭耘并不在意。比起兄长那些浮夸的社交活动,他更喜欢这里的静谧——油墨的气味,纸张的触感,还有那些沉睡在文字中的古老智慧。
直到一道影子落在他面前的书页上。
“终于找到你了。”
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巭耘抬头,对上了一双异色的眼睛——一只红瞳如血,另一只轻闭,仿佛沉睡。
白发的少女站在他面前,羽翼微微收拢,金色的光环在她头顶悬浮,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她的指尖轻点桌面,指甲是淡淡的珍珠色,像是从未沾染过尘埃。
巭耘怔住,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书页在他掌心皱起。
她不该存在于这里。
——或者说,她不该存在于“现实”之中。
“我叫‘昼’。”她微笑,声音如羽毛拂过耳畔,“而你,是‘他'。”
巭耘的呼吸微微一滞。
“你认错人了。”他低声说,试图移开视线,可她的存在感太强,像是一束光直直刺入他的视野。
“不,我没有。”昼的手指轻轻抬起,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他的眉心,“我能看见——藏在你身体里的‘神性'。”
巭耘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周围的读者纷纷侧目,但奇怪的是,他们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她,只落在巭耘身上,
仿佛她只是一个不存在的幻影。
“跟我来。”昼转身,羽翼微微展开,雪白的羽毛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
巭耘本该拒绝。
可他的脚步却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
图书馆的顶层是一间废弃的档案室,灰尘在阳光下漂浮,像是静止的星河。昼推开沉重的木门,转身面对耘。
“你不记得‘祂’,对吗?”
巭耘沉默。
“没关系。”她微笑,伸出手,“我可以唤醒祂。”
她的指尖贴上他的额头。
一瞬间,巭耘的视野被白光吞噬。
他看见——无边的雪原。
漆黑的十字架。
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自己,双眼紧闭,银发如月光般垂落。
然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汝终于来了,昼。”
声音不属于笑耘。
它更低沉,更冰冷,像是从深渊中浮起的光。
巭耘的意识被轻轻推开,像是有人从他身体里站了起来,而他只能蜷缩在角落,看着“另一个自己”睁开眼。
“白夜”抬起手,指尖擦过昼的脸颊。
“吾等了很久。”
昼的睫毛轻颤,红瞳中泛起涟漪。
“我知道。”她轻声说,“所以我来了。”
“白夜”的嘴角微微上扬,却不是微笑,而是一种神性的淡漠。
“吾无法长久维持。”他说,“耘会把我拉回去。”
“那我会守在他身边。”昼毫不犹豫地回答,“直到您完全醒来。”
“白夜”凝视着她,银白色的睫毛下,瞳孔如冰。
“即使代价是汝的‘羽翼染血’?”
昼笑了,指尖抚上胸前的红苹果挂坠。
“我本就是为此而生的。”
“白夜”的身影开始模糊,像是被风吹散的雾。
“那么,交给汝了。
话音落下,笑耘猛地倒吸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他踉跄后退,扶住书架才没有跌倒。
昼依旧站在原地,羽翼轻轻收拢,红瞳中带着温柔的怜悯。
“欢迎回来,巭耘。”
他死死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
“刚才……那是什么?
“是你。”昼轻声说,“真正的你。”
巭耘的指尖颤抖。
他记得“白夜”的声音,记得那种俯瞰众生的冷漠,记得——
那不是他。
却又确实是祂
“为什么是我?”他嘶哑地问。
昼走近一步,羽翼的阴影笼罩着他。
“因为‘祂’选择了你。”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心口,“而你,也选择了。”
巭耘想反驳,可话语卡在喉咙里。
因为某个瞬间——
他竟然觉得“白夜”的存在,理所当然。
回程的路上,巭耘沉默得像一尊雕像。昼走在他身侧,羽翼已经隐去,光环也化作一枚小小的金饰别在发间。旁人看来,她只是个白发红瞳的少女,最多有些奇特,却绝不会联想到“圣女”或“神性”。
“你不必害怕。”她轻声说,“‘白夜’不会吞噬你。”
“那他会做什么?”
“保护你。”昼的指尖轻轻拨弄胸前的红苹果挂坠,“直到你不再需要他。”
巭耘停下脚步。
“如果我永远需要呢?
昼转过头,红瞳直视着他。
“那我就永远守在你身边。”
她的语气如此自然,仿佛这是世间最理所当然的事。
巭耘的心脏漏跳一拍。
嵌河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
“巭耘!你在这儿啊!
他穿着花哨的衬衫,手臂上还挂着个满脸通红的女生,显然刚从某个约会中抽身。
“这位是……?”嵌河挑眉看向昼,眼中闪过惊艳。
“朋友。”巭耘简短地回答。
昼微微领首,红瞳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审视。
嵌河突然觉得后背一凉,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存在凝视着。
“呃……好吧。”他干笑两声,拍了拍巭耘的肩,“别太晚回家,夫人会担心。’
说完,他匆匆拉着女伴离开,临走前还忍不住回头看了昼一眼。
巭耘松了口气。
“你不喜欢他?”昼问。
“他是我哥哥。”
“但你讨厌他的生活方式。”
巭耘沉默。
昼轻轻笑了。
“没关系,‘白夜’也不喜欢。
耘看向她,突然问:“你真的要一直跟着我?”
“嗯。”
“即使我只是个普通人?
昼的红瞳微微眯起,像是看穿了什么。
“巭耘。”她轻声说,“你从来都不是‘普通
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那一瞬,巭耘仿佛又看见了——
雪原。十字架。银发的自己。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走吧。”昼收回手,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你家在哪里?”
巭耘望着她,许久,终于迈开脚步。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此刻开始偏离了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