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官差上门
“呵,敢威胁我?少爷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沈时宴站在陆家对街的槐树下,一袭靛青长衫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他冲着朱漆大门狠狠的啐了一口。
今日本是陆云逸及冠之礼,该是张灯结彩、宾客盈门的热闹景象。可此刻的陆府却门户紧闭,檐下灯笼未点,连个迎客的小厮都不见踪影。这般反常,倒像是出了什么变故。
“怪哉。”沈时宴摸着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随手拦住一个挑担卖糖人的小贩,“这位大哥,可知陆家今日为何这般冷清?”
那小贩闻言脸色骤变,竹扁担在肩上颤了颤,糖人架子叮当作响。“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话音未落,人已踉跄着逃开,活似身后有恶鬼索命。
沈时宴眉头一皱,心中疑惑更甚。他绕至陆府后巷,忽然脚下一滑,险些栽倒。低头看去,竟是个烧得焦黑的灯笼残骸,竹骨支离,绢面已成灰烬。
“晦气!”他抬脚想要踢开灯笼,却牵动方才扭伤的脚踝,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这灯笼残骸透着蹊跷——新烧的痕迹,却无人收拾,陆府下人什么时候如此懈怠了?
墙头忽有乌鸦惊起,哑着嗓子叫了两声。
沈时宴莫名感觉脊背发凉,抬头望了望陆家高耸的灰墙,还是转身离去,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巷口。
......
沈家正厅里,沈楨一掌拍在黄花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乱跳。
“逆子!整日惹是生非,如今竟将人的胳膊都拧断了!”
沈时宴懒散地倚在太师椅上,指尖转着白玉扳指。“老爹明鉴,明明是陆云逸先动手的。”
他嘴角噙着笑,眼底却冷得很,“我不过是...轻轻一拧。”
“轻轻一拧?”沈楨气得胡须直颤,“你当为父是三岁孩童不成?陆家已经告到县衙去了!”
窗外竹影婆娑,将二人的影子投在粉墙上,一立一坐,剑拔弩张。
沈楨望着儿子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忽然觉的有些疲惫。二十年了,自打这孩子会走路起,就没一日让他省心。
“父亲若无其他教诲,儿子先告退了。”沈时宴起身掸了掸衣袍,走到门边又回头道:“对了,那君山银针凉了伤胃,父亲还是换盏热的吧。”
沈楨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声。
这边沈时宴刚刚踏出府门的青石阶,还未走远,就听见身后一声厉喝:“站住!”
他回过头,只见两名官差气喘吁吁地跑来,叉腰而立,脸色不善。
“你可是沈时宴?”为首衙役喘着粗气问道。
沈时宴挑了挑眉:“正是。”他上下打量着两人,看衣着,应当是临安县衙的人。
“那便没错了,”那官差冷哼一声,“陆府大公子今晨暴毙,随我们去趟衙门吧!”说着,两人就要上前将他锁拿。
“慢着!”沈时宴条件反射地退后半步,“谁?陆云逸死了?”
“不错。据查陆云逸近些时日只与你起过冲突!”官差不耐烦地说道。
“报应……呸!他的死与我何干?”沈时宴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赶紧改口。
“少废话!”另一名官差显然没了耐心,上前一把抓住沈时宴的肩膀,就要强行押他回去。
就在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突然从旁闪出。
祈安纤指如钩,扣住衙役手腕要穴,但听“咔嚓“一声,那衙役顿时痛呼松手。
另一官差见状大怒,拔出长刀,呼喝着朝祈安劈来。祈安身形轻盈,往后一跃,轻松避开刀锋。
“小丫头,找死!”那官差怒喝一声,再次挥刀攻来。
祈安不慌不忙,侧身闪过刀锋,顺势一脚踢在官差的手腕上。长刀脱手飞出,还没反应过来,又被祈安一记手刀劈在脖颈上,顿时瘫软在地。
沈时宴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祈安,你何时有的这般身手?”他忍不住问道。
祈安拍了拍手,得意地扬起下巴:“少爷整日在外游荡,奴婢总得学些防身的本事。”
正此时,街道那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胆!竟敢袭击官差!”
只见一队人马快速赶来,为首的是捕头李二。那两名被掀翻的官差见李二赶到,慌忙爬起来,灰溜溜地躲到队伍后面。
“不是让你们盯着吗?有消息需先通知我,怎么如此莽撞!”李二恨铁不成钢。
“头儿,我们没想动手,是这小丫头出手太重了……”两人低着头,声音越说越小,显然觉得被一个小丫头撂翻很没面子。
李二瞪了他们一眼,随即转向沈时宴,语气沉稳却不容置疑:“沈时宴,我们怀疑你和陆云逸的死有关,随我们回衙门调查吧。”
祈安立刻站到沈时宴身前,像只护崽的小母鸡。
沈时宴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退后,随即上前一步,直视李二:“这位大人,说我杀害陆云逸,可有证据?”
“证据自是有,”李二沉声道,“你是否杀人,跟我等回去一查便知。”
正僵持间,管家沈书走了出来,朗声说道:“各位大人,我家老爷请诸位入府议事,有事坐下谈。”
见父亲出面,沈时宴松了口气,摸了摸祈安的脑袋。小丫头这才退到他身后,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李二略一思索,想起县令大人曾提醒过,沈家背景不简单,不宜得罪。于是挥了挥手,示意众官差先回去,自己只带两人入府。
花厅内,沈楨慢条斯理地撇着茶沫。
李二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沈老爷,陆公子今晨坠楼而亡,足踝、胫骨尽皆折断,颅后碎裂,死状极其惨烈。我们怀疑有人潜入陆府,将陆云逸引诱至楼上,将其推下楼......”
“既死在自家府上,与我儿何干?”沈楨喝了口茶,不等李二说完,便出声打断。
李二被噎了一下,压下心中不悦,继续说道:“据查,陆云逸近些时日只与贵公子发生过冲突,所以我等想请沈公子配合查探。”
“是他自己欠揍,谁让他调戏祈安的...”沈时宴接过话茬,话还没说完,瞥见老爹的脸色,立刻闭嘴。
沈楨不紧不慢地说道:“李捕头,我儿虽顽劣,但这等小打小闹还不至于到杀人行凶吧?仅凭这一点,就要将我儿当成嫌犯,岂不是将我朝律法当作儿戏?”
李二心中暗骂,但面上还得保持恭敬:“沈老爷,我等也是秉公办案。沈公子若不是凶手的话,自会还他一个清白。”
一旁的祈安突然插话:“奴婢愿往县衙!那日冲突皆因奴婢而起!”
沈时宴瞪了她一眼,拍桌而起:“胡闹!”
却见沈楨意味深长地瞥来一眼,缓声道:“既如此,便让这丫头随李捕头走一遭。“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李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沈时宴急了:“爹!”
沈楨却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起了茶。
李二无奈,只好先将祈安带回衙门。
“我堂堂七尺男儿,让一个小丫头替我背锅,这算怎么回事?”沈时宴火冒三丈。
“衙门那边,我自会打点,祈安不会有事,案子查清了就放回来了。反倒是你,最近给我太平点!”沈楨冷哼一声,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挥袖起身离开。
沈时宴气不过,将桌上的茶杯端起,又重重摔在桌上。
暮色渐浓,沈时宴独坐书房。
摸了摸腰间暗囊里装着祈安去年端午给他绣的香囊,金线绣的“平安“二字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他轻抚了下香囊,眼神渐凝。
书案上《洗冤集录》翻至“验坠”一节。
“真坠者伤有次第,假坠则乱;真者血荫入骨,假者皮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