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星空中的身份（一）
齐星从噩梦中惊醒，汗水浸透了单薄的床单。梦中，母亲站在贫民窟的废墟上向他挥手，而“新希望号”却越飞越远。他眨了眨眼，舱室天花板上的金属纹路渐渐清晰——这不是梦，他真的在太空中了。
舱内显示屏闪烁着柔和的蓝光：船时06:30，航行第3天，距地球已超过两百万公里。齐星伸手触摸屏幕，调出外部摄像头的画面。漆黑的太空中，星辰如钻石般璀璨，远处的地球已经缩成一个蓝色的小点，小到可以用拇指遮住。
“妈...”齐星轻声呼唤，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他不敢想象母亲醒来发现他不见了会怎样，更不敢想象没有药物她的肺病会如何恶化。
舱门突然滑开，莫里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两包营养剂。“起床，小子。十五分钟后在B区推进器舱集合，今天要检查二级喷射系统。”
齐星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接过营养剂。这三天来，莫里斯对他的态度一直很矛盾——时而严厉训斥，时而又会像现在这样给他带食物。齐星知道，工程师既欣赏他的技术才能，又对他冒充身份的行为耿耿于怀。
“谢谢，莫里斯先生。”齐星撕开营养剂包装，里面是粘稠的淡黄色糊状物，味道像加了糖的金属。比起贫民窟的合成面包，这已经是奢侈品了。
莫里斯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说：“昨晚舰长问起你了。”
齐星的喉咙一下子收紧，营养剂卡在半途。“问...什么？”
“问我的'学徒'为什么不在船员名册上。”莫里斯冷笑一声，“我告诉他系统延迟，你的文件还在传输中。”
“他相信了？”
“暂时信吧。”莫里斯的表情变得严肃，“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孩子。安全部门迟早会检查每个人的身份芯片。而你...”他指了指齐星空空如也的左腕——在3035年，每个合法公民出生时都会植入身份芯片，但贫民窟的许多孩子，包括齐星，从未被正式登记过。
齐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本该有一个微微凸起的芯片节点。“我会想办法的。”
“想什么办法？”莫里斯摇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这件事上没有奇迹。现在，穿好制服，别让人看出破绽。”
B区推进器舱比齐星想象的还要庞大。三层楼高的离子引擎占据了整个舱室中心，周围环绕着错综复杂的管道和电缆。六名穿橙色制服的工程师已经在忙碌地检查各种仪表。
“李明，过来。”莫里斯向其他人介绍，“我的新学徒，虽然年轻但脑子不错。”
一个满脸雀斑的年轻工程师上下打量着齐星：“从哪个学院毕业的？”
齐星的心跳加速，他事先和莫里斯对过说辞：“新孟买理工学院，函授课程。”这所学院确实存在，但在贫民窟几乎无人能负担学费。
“函授？”雀斑工程师挑眉，“那你实操经验怎么样？”
“够用。”
莫里斯替齐星回答，然后指着离子引擎下方的一个检修口，“李明，去检查喷射口的等离子流稳定器。其他人，按计划分组检查。”
齐星感激地看了莫里斯一眼，钻进了狭窄的检修口。内部空间只够他蜷缩着工作，各种仪器发出的嗡嗡声在金属壁间回荡。他打开随身工具包，开始按照莫里斯教他的步骤检查稳定器。
工作让齐星暂时忘记了身份危机。他的手指灵活地测试着每个连接点，眼睛快速扫描读数。突然，他发现稳定器第三节点的数据异常——波动幅度超出了安全范围。
“莫里斯先生！”齐星从检修口探出头，“3号稳定器有问题，波动值达到0.7了！”
所有工程师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雀斑工程师皱眉：“不可能，起飞前才校准过。”
莫里斯快步走来，查看齐星指出的数据：“他说得对。如果超过0.8，整个喷射系统会失衡。”他转向齐星，“能修吗？”
齐星已经调出了稳定器的结构图：“需要更换阻尼线圈，但必须关闭整个二级系统才能操作。”
“关闭二级系统？”雀斑工程师惊呼，“那我们会损失30%推力！”
莫里斯思考了几秒，做出决定：“通知控制中心，我们要进行紧急维修。李明，你负责更换线圈，其他人准备备用系统和安全协议。”
二十分钟后，齐星再次蜷缩在检修口中，这次手中拿着一个全新的阻尼线圈。更换工作精细而危险——线圈周围的等离子体导管温度极高，稍有失误就会导致严重灼伤。
“小心点，孩子。”莫里斯通过通讯器说，“那玩意儿能在一秒内把你的手烤熟。”
齐星深吸一口气，开始小心翼翼地拆卸旧线圈。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下，在无重力的环境中形成漂浮的小球。当他的工具即将触碰到最后一个固定螺栓时，飞船突然轻微震动——可能是遇到了微小的太空尘埃。
震动导致齐星的工具滑了一下，擦过等离子体导管。一瞬间，耀眼的蓝光爆发，警报声刺破耳膜。
“等离子泄漏！”有人大喊，“紧急封闭B-7区！”
齐星眼前一片蓝光，热浪扑面而来。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本能地将新线圈插入槽位，用尽全身力气旋紧最后一个螺栓。几乎同时，自动灭火系统启动，冰冷的阻燃气体灌满了整个检修通道。
当齐星被拉出检修口时，他的手臂和脸上已经布满了细小的灼伤痕迹，但嘴角却挂着笑容：“修...修好了。”
医疗队很快赶到，为首的正是林恩·陈。她跪在齐星身边，快速扫描他的伤势：“二级灼伤，需要立即处理。”她的手指轻轻拂过齐星脸上的伤口，清凉的药膏随之涂抹上去。
“你就是那个发现稳定器问题的学徒？”林恩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问，眼睛明亮而好奇。
齐星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自己离一个女孩这么近还是第一次。林恩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某种花香，让齐星想起贫民窟边缘偶尔能看到的野花。
“你很勇敢。”林恩微笑着说，“大多数新人第一次面对等离子泄漏都会吓得尿裤子。”
齐星的脸红了，幸好灼伤已经让他的皮肤足够红，看不出变化。“只是...做了该做的。”
“好了，别调情了。”莫里斯打断他们，“李明需要休息，但首先...”他转向其他工程师，“稳定器现在怎么样？”
雀斑工程师检查了读数，表情从怀疑变成了惊讶：“波动值降到0.1...比标准还低。这小子确实修好了。”
莫里斯拍拍齐星的肩膀，这次力道轻了很多：“干得好，孩子。现在跟医疗队去处理伤口，明天我要看到你准时出现在C区控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