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命于天?从县令开始,打通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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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金杯共汝饮

深夜。

夏风喧嚣,月影摇晃。

陈留郡己吾县外一处驿亭里,程立捏着胡须,盯看着地面上随着风游弋的影子,怔怔出神。

“程公。”一声呼喊伴着熟悉的脚步传来。

程立没有回头,高耸的肩膀披着月光,不知怎的似乎有些佝偻。

好半晌,才有幽叹响起。

“此番举荐一无所获,却是我之过错。你若想要怪我,就尽管怪吧。”

张阙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怎么能说没有收获呢?不是还征辟了卫兹吗?”

可是听到卫兹这个名字,程立却更加黯然起来。他一个生于兖州、长于兖州、成名于兖州之人,举荐本州人才,居然比不上杨俊这个刚从河内来的小子,真真是叫人难堪!

尽管看不见程立的脸,但是长久的沉默,已经能够让张阙感受到程立此时的心绪。

张阙不免有些讶异,没想到程立居然会为了这件事而神伤,要知道以他对程立的了解,举荐无果又如何?这个性格刚硬的老头,只会冷笑着说是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张校尉没有这个能力,究竟还是外州人,德望不在兖州。

然而,眼下的情形,却分明昭示着程立不知何时已经将张阙放在了心中重要位置。

一念至此,张阙的情绪顿时也起了波澜。

“程公勿需如此,在我心中,整个兖州唯一人才,便是程公。”

张阙举步向前,直到与程立并肩,没有去看程立表情,而是一同看着院落中层层叠叠,或浅或浓的树影,以及那几点婆娑的月光。

“我得程公,便已是取了整个兖州精华。余下的什么名士、勇将,何足道哉。濮阳逸也好,典韦也罢,该是我的,总会汇聚到我麾下。不该属于我的,亦强求不得。”

程立一时愕然,情不自禁的转头去看张阙,却只看到了斑驳光影之下,张阙脸上微微露出的笑意,不是以往那种故意装出来的惫懒无赖,而是真正的豁达从容。

饶是程立心志刚强,这一瞬间,也有些恍惚。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程立回过神后,却马上低声喝道:“这等话怎能随意言语,若是被卫子许听到了,必然心生不满!”

“卫兹乃是阔达之人,他既然已经选择了我,必然不会轻易动摇。再说了,任谁都知道程公之于我的重要,我这话可并非奉承程公之言,实乃是真心实意之言。”

程立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谁知道,张阙见程立来看,却又改了一副熟悉的嬉笑表情,也压低了声音。

“程公放心,我不会蠢到在卫子远面前说这种话的……”

程立再度愣住,最后只得苦笑,伸手指着张阙不断摇头,“你啊你,时而正经,时而惫懒。我是真不知道,你口中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张阙打蛇随棍上,继续笑嘻嘻的说道:“对程公说的,自然都是真话。”

程立再没了先前的黯然,没好气的瞪了张阙一眼,对着院子角落努了努嘴。

“你有这等闲情,别再和我这个老朽纠缠了,赶紧去看看你那个宝贝爱将吧!”

张阙都不用转头去看,就知道程立说的是谁。

此间此时,除了惨败于典韦双戟下的潘璋,还有谁需要张阙去安慰呢?

只不过,张阙确实没想好该用什么言语安慰,总不能说,输给典韦这个三国步战第一人,不丢脸吧?

要知道,后世在排三国武将武力值的时候,常常用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这个顺口溜。且不说排名是否准确,赵云有没有被高估之类的陈词滥调。

三国诸多武将当中,吕布马战第一,典韦步战第一,基本上是公认的。

而潘璋呢,虽然被被陈寿盛赞为“江表之虎臣”,但论起武力,实则要归到二流武将这一档。先前的战事中,他之所以显得勇不可当,那是因为面对的是梁仲宁、卜巳这等武力孱弱的黄巾贼首。

现在尚未发育成熟的潘璋,骤然对上正值巅峰武力第一档的典韦,被打碎道心,自然是难免之事。

井口边,潘璋蹲在地上,将头深深埋在两膝之间,整个身子缩成一团,好似凄凉的败犬。

“阿璋……”

张阙刚刚开口,却听得潘璋闷声闷气的说道:“校尉,你不必安慰我……输了就是输了,我确实技不如人……”

张阙闻言,揉了揉潘璋的脑袋,却也蹲了下来,抬头看着夏夜星空。

潘璋沉闷的声音继续响起,“校尉,我现在才知道我往昔的狂妄,是多么的可笑。”

“但是战场之上,不单只是讲究个人武勇。正如校尉白日间所言,一己之力能救几人?我现在跟随校尉,能率领百骑,往后便会是千骑、万骑。到时候,能救天下不知道多少人,而那个蠢头蠢脑的大汉,却只会困守一城。”

“届时我不与他比较武勇,世人也知我和他,孰强孰弱!”

张阙真的感觉今夜什么事情都出乎自己意料了,这种话是潘璋这个脾气火爆,满脑子都是莽的人,能说的出的吗?

正当他侧身按住潘璋肩膀,想要赞许他几句之时。

忽然,一道急促的笃笃声远远传来,却是驿亭大门被人敲响了。

不多时,便有驿丞带着几名驿丁,惶急来报,说是门外有一大汉,驱车载酒前来,声言要见张阙。

“是典韦!”

“如此深夜,孤身而来,他想做什么!?”

“若他心怀歹意,我潘璋就是死,也要取他性命!”

一时间,被吵醒的众人纷纷出屋,嘈杂的议论声,更是此起彼伏。

张阙眉头紧蹙,微微想了一遭,挥手制止了众人纷乱之后,却是径直往大门走去。

“典大郎,驱车载酒,孤身而至!”张阙推开了想要站在身前掩护自己的潘璋,不避不让的看着门外一身布衣,扶车而坐的典韦,脸上露出很淡的一丝笑来。

“你是要如睢阳故事一般,来杀我的吗?”

典韦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下车,转身从牛车上,捧出了一坛酒。

随后,大步向前,在众人的惊疑不安之中,直到张阙面前三步,方才停下。

“明公!”

这一声石破天惊的称呼,顿时让周遭众人纷纷哑然,而张阙本有些紧张的情绪也彻底放松。

“今夜典韦以一人之力,一勇之夫投效明公,唯愿日后追随明公,能救得天下数万万之人!”

典韦言语很简单,行为却也很干脆,一言以毕,直接双膝跪下,然后将手中鸡酒举过头顶。

张阙满心的欢喜,全部变成了一声大笑,取过典韦捧着的浊酒,一口气喝了大半坛!然后将典韦扶起,并将手中残酒递了过去。

“此时与君共饮此酒!日后自当共救天下人!”

典韦本就是豪迈之人,二话不说便将残酒饮尽。

自程立以下诸将诸吏也不禁欢笑起来,特别是卫兹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而等到众人笑声稍歇,他忽的上前开口说道:“明公,典大郎虽已加冠多年,却未有表字……”

“哦?”张阙眉毛一挑,看向典韦。

典韦怅然叹息,却又再度俯身大拜,“属下冒昧,还求明公赐字!”

张阙沉思片刻之后,当即朗声应道:“韦,柔革也。《周易·革卦》爻辞曰:巩用黄牛之革。而许慎《说文》又释巩为以韦束也,就叫你子巩吧!无论是韦还是巩,皆有巩固、守护之意!希望子巩你有朝一日能真正庇护一方!”

典韦一愣,不知怎得,心中波澜起伏,久久难以平息,过了好半晌,才哑着嗓子,一字一顿的回道:“必不负明公之愿!”

便在这时,一直与众人格格不入,脸上带着几分沉闷和不乐的潘璋,也叫嚷了起来。

“我跟着校尉这么久了,可也还没有字呢!”

“你还未加冠,急什么!”张阙好笑的拍了拍潘璋肩膀。

然而潘璋却依旧不依不饶,眼见得没办法,张阙也是兴之所至,悠悠转了两步,说道:“璋为六礼器之一,《说文》曰半圭为璋,就叫你文珪吧!希望你日后能文武齐备,不再是个粗鲁不文的无礼小子!”

潘璋砸吧了几下嘴巴,脸上原先的不高兴顿时烟消云散,喜不自胜起来。

而张阙则是看着周遭一众堪称人才济济的文吏武将,再难压抑心中的兴奋,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盘旋而上,直冲云霄,却是搅扰得周近不知道多少人家点灯惊呼!

这正是:

今日痛饮坛中酒,壮志未酬誓不休。

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