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0章 深夜密语
老槐树的年轮在月光下泛着银边,萧无尘的袖角被山风掀起一道褶皱,露出半截与陆寒颈间残玉纹路相同的玉牌。
“幽冥宗要的是你血脉里的剑,”
他将玉牌按在陆寒掌心时,指腹的茧蹭过少年掌纹。
“他们引你去护道峰破结界,不过是试刀。真正的杀招,在秦昭手里。”
陆寒的指尖微微发颤。
残玉的温度突然攀升,像被火烤过的铁——这是他觉醒剑意以来从未有过的反应。
“您是说...”
“我们必须深入敌后。”
萧无尘的目光扫过护道峰翻涌的雾海,喉结动了动。
“去他们的据点,毁了那座阴兵阵。”
他的声音低下来,像在说一个禁忌。
“我查过,秦昭上个月派了三批暗探去南疆,带着童男童女的生辰八字。他们要的不是钥匙,是祭品。”
陆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后山洞穴里那半块带血的青铜令牌,想起苏璃说“和我爹失踪前带着的一样”时发红的眼尾。“师尊,”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哑,“我跟您去。”
萧无尘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
长老的掌心烫得惊人,像是压着一团火:“明日开始,你照常去练功场。苏璃会给你配清神丹,稳住剑意。”
他松开手时,袖中飘出一缕药香,“至于我...”月光突然被云遮住,老人的脸陷进阴影里,“会在宗内布个局,引林天昊那条毒蛇出洞。”
陆寒望着萧无尘转身离去的背影。
玄色道袍扫过老槐树根,惊起几只夜枭,扑棱棱的振翅声里,他摸到颈间残玉——此刻竟凉得刺骨,像在提醒什么。
次日晨雾未散时,练功场的青石板还沾着露水。
陆寒站在演武台中央,看着苏璃蹲在石桌旁捣药。
她的药囊摊开着,里面的雪魄花、赤焰草被晨光照得透亮,银杵落下时,碎草的清香混着药汁蒸腾,在她发间凝成细小的水珠。
“张嘴。”
苏璃抬头时,睫毛上还挂着雾珠。
“这颗丹加了龙涎香,能帮你压住剑意里的杀性。”
她指尖托着枚朱红药丸,指甲盖边缘染着草汁的绿。
“我昨晚翻了七本医经,确定不会和你的剑气相冲。”
陆寒张嘴接住丹药。
苦意从舌尖炸开,却在喉间泛起一丝甜。
他闭眼感受体内的变化——那团总在经脉里横冲直撞的剑意,此刻竟像被温水泡软的剑,缓缓沉进丹田。
“有效。”
他睁眼时,看见苏璃嘴角扬起极小的弧度。
“谢谢。”
“谢什么。”
苏璃低头收拾药囊,发尾扫过石桌。
“你帮我找我爹的线索,我该谢你才是。”
她的手指突然顿住,盯着药囊里半块焦黑的纸页——正是昨晚给萧无尘看的笔记,“等毁了阴兵阵...”她抬头时眼里有光,“我们一起去药王谷废墟,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
陆寒望着她发亮的眼睛,突然觉得掌心的残玉又开始发烫。
他伸手按住剑柄,金属凉意透过掌心漫上来,将那股燥热压了下去。
“好。”
午后的议事厅飘着新沏的茶梗香。
刘明把茶盏重重搁在案上,瓷片撞出清脆的响:“林天昊那老匹夫,上周还说要严查后山私藏符咒的事,现在倒好,护道峰结界破了他连问都不问。”
他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晃荡,“我看他早和幽冥宗勾搭上了。”
柳青悄悄给他续茶,指尖在案下碰了碰他手背。
“师兄别急。”她转向萧无尘时,眼角的泪痣跟着笑纹动了动,“师父说要设局,具体怎么布?”
萧无尘展开一张泛黄的宗内地图,用玉笔点在演武场后的竹苑:“这里是林天昊的偏殿。他总说要‘清肃门风’,却把自己的私兵藏在竹苑地窖里。”
笔锋一转,点向护道峰,“明晚子时,我会让弟子传信,说在护道峰找到'钥匙碎片'。”
他抬眼看向陆寒,“你假装被剑意反噬,去竹苑找林天昊‘求助’。”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萧无尘昨夜说的“引蛇出洞”,想起林天昊每次见他时眯起的眼——那眼神像在看一块肥肉。
“我明白。”他握紧腰间的剑,“我会让他信以为真。”
“记住。”
萧无尘的玉笔重重敲在地图上。
“他若问起剑意,你就说‘控制不住,想请长老指点’。”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柳青守在竹苑外,听见暗号就放烟火;刘明带二十个弟子埋伏在偏殿后——”
他突然顿住,侧耳听了听窗外,“时辰不早,都去准备吧。”
陆寒跟着众人往外走时,听见柳青小声对刘明说:“记得把你那串铜铃藏好,别又走路叮当响。”
刘明耳尖泛红,手忙脚乱去捂腰间玉佩,倒真发出一串脆响,惹得苏璃抿嘴笑。
傍晚的后山比往日更暗。
陆寒和苏璃沿着熟悉的小路往洞穴走,脚边的野蒿被踩得沙沙响。
“小心青苔。”
苏璃突然拽住他的袖子,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这里早上有露珠,滑。”
洞穴口的聚阴符已经被陆寒昨晚的剑气烧光,只剩焦黑的痕迹爬满洞壁。
苏璃打着火折子,火光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
“看这里。”
她蹲下身,用竹片挑起一片碎叶、
“这是鬼针草,喜阴,却长在阳脉上——”
她凑过去闻了闻,眉头皱成一团,“有腐臭味,应该被阴煞之气腌过。”
陆寒的剑突然在鞘中轻鸣。
他按住剑柄,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有人。”他低声说,把苏璃护在身后,“左边三十步,草动了。”
洞穴外的灌木丛突然剧烈晃动。
陆寒抽出半寸剑,冷光映得苏璃的脸泛白。
但下一刻,刘明的脑袋从灌木丛里探出来,玉佩撞在石头上:“是我。
宗里传信,说林天昊今晚提前去竹苑了。”他喘得厉害,“萧长老让你们赶紧回去——”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
陆寒认得那是柳青养的玉哨鸟,声音里带着破音——这是约定的紧急暗号。
苏璃的手突然攥住他的手腕,药囊里的药草被捏得沙沙响:“出事了。”
深夜的后山老槐树下,陆寒盘坐在石墩上。
残玉贴着心口,温度时冷时热,像在跳一种诡异的节奏。
他闭眼试图感应剑意,却总听见苏璃在洞穴里说“和我爹的笔记一样”的声音,看见刘明慌乱的脸,听见玉哨鸟破音的鸣叫。
“在想什么?”
轻柔的声音惊得他睁开眼。
苏璃站在树影里,发梢沾着夜露,手里攥着个小布包。
“给你的。”她走过来,把布包塞进他掌心,
“里面是醒神香,要是今晚布防时困了...”
陆寒打开布包,药香混着松针味扑面而来。
他抬头时,月光正落在苏璃眼尾,把那里的泪痣照得发亮。“你怎么来了?”他问,声音比山风还轻。
“我知道你会担心。”苏璃在他身旁坐下,肩与他隔着一拳的距离,“担心萧长老,担心计划,担心...”
她低头拨弄着布包上的流苏,“我也担心。但我们不是一个人。”
陆寒望着她发顶翘起的碎发,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比药囊里的雪魄花还凉,却暖着他的掌心。
“等明天。”
残玉在两人交握的手间发烫,“等明天过后...”
“我们一起面对。”苏璃接道,声音轻得像叹息。
山风突然大了些,卷起几片槐叶掠过两人身侧。
陆寒望着叶尖消失在夜色里,听见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了。
他站起身,拉着苏璃往住处走。
残玉在掌心发烫,像在催促什么。
“看。”苏璃突然停步,指向他们方才坐的石墩。
月光下,石面刻着一道极浅的剑痕,和陆寒腰间那把剑的纹路分毫不差。
陆寒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萧无尘说“老槐树的年轮里藏着玄天宗的秘密”,想起洞穴里带血的令牌,想起苏璃爹的笔记...
“走吧。”苏璃拽了拽他的手,“明天还要早起。”
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交叠,往住处走去。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像极了洞穴里那株被阴煞腌过的鬼针草。
陆寒摸了摸腰间的剑,残玉的温度透过剑鞘传来——这次,不是应和,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