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出好戏
“凌尘，将昨夜情形细细道来，一字不可忽漏！”
天元武馆校场中央，一道低沉的男声骤然响起。
白术立于场中，紧闭着双眼，身形挺直，仍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威严神情。
但那快速起伏的胸口，却彰显出他此时的内心，显然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在他身前，摆放着的正是白木哉残破的尸首。
白木哉胸口的鲜血早已干涸凝固，但他死前那狰狞痛苦且不可置信的神情，还挂在脸上，看上去仍鲜活动人。
在他身旁还有两具断头尸身，正是白木哉的跟班许刚和陈国富二人。
此时的武馆正呜呜泱泱围了一大批人，除了些有要事在身的，内门外门弟子能来的基本都来了。
昨夜白木哉遇袭身亡，这个惊天消息，顿时如同一块砸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嘉远城中引起轩然大波。
因此一大早，武馆上下便气氛哀沉肃穆，连方解也放下手中打铁的活计，此时正混迹在人群之中。
他打着哈欠抻着脖子，努力向场中看去，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在众人之中显得毫不违和。
在白木哉尸身面前，还跪着十余名武馆弟子，领头之人赫然是赵凌尘。
正是他们昨夜上山，才发现了白、许、陈三人遇害的情况。
“师傅，昨夜我等上山寻人时，行凶者已消失不见，当时许、陈二位师兄早已身亡，只有大师兄还剩下最后一口气。”
赵凌尘跪地埋头不起，声音哽咽的说道。
白术闻言，睁开眼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了下首处的赵凌尘，目光如电道：
“哉儿临终前，可曾说出真凶是何人？”
“徒儿冲上去抱住大师兄的时候，他已然气若游丝，只是艰难的说出‘白虎’二字！”
赵凌尘抬起头，迎上白术凌厉的目光，哽咽着说道。
白虎？
顿时周遭一片哗然，这白虎不就是指的白虎道人陈战彪吗？
难道当日此人重伤落入山崖后，并未身亡，反而是疗愈伤体后，开始报复当日围攻过他的人？
这个赵师弟，还真是个天生的戏精呢，貌似当初对自己说谎时，也是这般神情自然的真诚模样。
方解在人群中看着，不由咂咂嘴。
白木哉当时被虎爪掏心，几乎是瞬间便气绝身亡了，自己也仔细检查过一番才从容离开的。
除非那白木哉有起死回生之能，否则断不可能会瞒过方解，在等到赵凌尘前来救援时留下遗言的。
况且假设白木哉当时真没死透，口中所说也该是方解的名字，而绝非“白虎”二字的。
赵凌尘此举，无非是看到白木哉身体上，有着明显虎魔真气留下的伤痕，才有此一说罢了。
毕竟方解原本就打算冒充一下生死不明的陈战彪，自然是以一身虎魔蚀元功示人，出手毫不留情了。
白木哉身上的伤痕再明显不过，因此白术听到赵凌尘的回答并不如何惊异。
“唉，一时未竟全功，竟酿下如此大祸！哉儿你放心，叔父会为你报仇的。”
白术一声叹息，喃喃一句后便欲转身走出武馆大门。
显然再出这一波澜，嘉远城必然又要不太平起来，白术深深的知晓，陈战彪的出现意味着又要死去一些人了。
毕竟虎魔蚀元功每修行数日，便要消耗一人精血，若放任下去，那陈战彪又不知要造下多少杀孽。
“师傅，大师兄临了前还曾说......”
不料这时一直跪在地上的赵凌尘，却是蓦然出声，话语中满是悲怆未尽之意！
白术猛然止步，回首看向赵凌尘道：
“哉儿他还说了什么......”
赵凌尘闻言，顿时抬头，眼中泪水夺眶而出，泣不成声的哭道：
“大师兄临死前死死抓住徒儿衣袖，当时气若游丝的他，只满眼遗憾的说出四字来——分光剑影！”
“唉，哉儿......”
白术闻言，身躯微微一颤后，终究还是没忍住，仰天一声长叹，一行滚烫的泪珠悄然滑落。
他在白木哉身旁蹲下，双手颤抖着合上，侄儿那死不瞑目的双眼，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此时的他老态尽显，哪有当日即便断臂，也云淡风轻的宗师气度，仿佛只是一名痛失爱子的孤零老人罢了！
白术轻轻抚着白木哉的脸庞，喃喃自语道：
“哉儿，你自小起就很调皮，可也天资聪慧，二十年来我一身真功尽数传授于你，就连独女嫣儿也许配给你。”
“唯独这‘分光剑影’，不入先天不可习得，可你偏偏最念念不忘的也正是它......”
说到最后，白术已是老泪纵横，不胜神伤，显然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对他来说也是冲击极大的。
而一边的赵凌尘忽然从一边扑了出来，对着白木哉的尸身猛磕了三记响头。
接着才抬起头，任由面上鲜血直流，真情流露般的高声喊道：
“师傅，如蒙不弃，徒儿愿拜您为义父，继承师兄未完成的遗愿，将来后半生，由我来照顾好您和嫣儿师姐！”
“咳咳！”
方解在人群中险些咳得呛住气，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平日里素来惜字如金的赵师弟。
不得不说，这一系列的铺垫下来，配合上此人情真意切的演技，以及他往日沉默寡言性格的反差映衬。
若不是自己便是干掉白木哉的始作俑者，只怕还真要被这个平日里颇有好感的师弟给骗了过去。
自己这是乱入到哪来了？
这小子可真贪啊，不仅觊觎白木哉的地位，还想着人财两收。
张口继承遗志便罢了，怎么还惦记上别人如花似玉的妻子来了呢！
还真是上演了一出好戏。
方解心中暗道，却并无任何澄清阻拦的想法，能将锅甩在陈战彪头上，他自然是乐见其成。
......
场中安静的出奇，空气也仿佛陷入无声的凝固中。
赵凌尘只觉无数道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更有一道凌厉的视线如刀般刻在背上，让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就在他额尖触地，渐感不支时，终于空气中蓦然响起一道声音，让他顿时如释重负！
“起来吧，好孩子，你倒是个有心的，稍后和我一同去一趟城主府吧！”
感受到一道柔和气劲将自己缓缓托起，赵凌尘这才心头一松，顾不得抹去额头上密集的汗珠。
他忙起身，神情振奋的高声应道：
“孩儿谨遵义父之言，多谢义父成全！”
“......”
人群中顿时一片嘈杂！
这曹贼，真让他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