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骨笺啼

青铜鸟的第三只眼在午夜睁开时，苏翎正在用银针挑出沧溟脊背的冰棱。月光从鸟眼投射在石壁上，显出一段被抹去的历史——画中苍族战士跪拜的并非先祖图腾，而是一尊长满苏合香的青铜鼎。

“别动。“苏翎按住沧溟抽动的肩胛，“这些冰棱在吸收你的记忆。“她指尖沾到的银蓝色血液突然沸腾，在药钵里凝成枚冰晶骰子，六个面刻满陌生的药名。

沧溟忽然翻身将人压在身下，鎏金瞳孔泛着不正常的赤色：“你在我药里加了什么？“他腕间新生的鳞片刮破苏翎衣襟，露出心口浮现的青铜鼎纹——竟与壁画上的完全一致。

药杵落地声惊飞青铜鸟，它的尾羽扫落一卷骨笺。苏翎在挣扎中瞥见骨笺上的文字正在重组，最后凝成父亲的字迹：「翎儿，沧家历代都是药鼎的守火人。」

剧痛在此时贯穿太阳穴，记忆如毒藤破土——十岁那年的雨夜，父亲书房里站着的黑袍人转过身，摘下面具的脸赫然是年轻时的沧溟。只不过那人左眼是深渊般的黑，右眼却跳动着青冥火。

“你不是他...“苏翎的银针抵住沧溟咽喉，“二十年前的沧溟早就...“

“死了？“沧溟低笑时露出尖牙，指尖抚过她颈间跳动的血管，“你确定当年在药人村看到的尸体，不是用冰傀儡伪装的？“

青铜鸟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骨笺腾空自燃。灰烬中浮现的地图指向迷雾沼泽，那里标注着「苏氏药冢」四字。沧溟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后背的冰棱尽数炸开，在墙面留下带血的星图。

苏翎的耳尖突然渗出银蓝色血珠，她听见沼泽深处传来数百个自己的呼唤声。当沧溟的利爪掐住她腰肢时，她摸到他尾椎处凸起的青铜钥匙——正是水晶骷髅手中缺失的那把。

“你要找的药冢...“沧溟的尖牙刺破她肩头皮肤，“葬着三百个被你杀死的'自己'。“他的血滴入苏翎伤口，竟让鼎纹绽放出苏合香。香气弥漫的刹那，青铜鸟的第三只眼珠脱落，露出里面跳动的青色心脏。

苏翎在眩晕中看到幻象：每个药冢都立着青铜碑，碑下埋的棺椁里，都躺着与她容貌相同却年龄各异的尸体。最小的那个棺中，婴孩掌心攥着片染血的银发——与沧溟此刻缠绕她手腕的发丝如出一辙。

沼泽方向传来钟鸣，惊起漫天青铜鸟。沧溟突然抱起她跃上窗台，月光照亮他颈侧新浮现的烙印——是倒写的“药人“二字。他的喘息带着血腥气：“现在逃还来得及，等钟响九下...“

第七声钟响撕裂夜空，苏翎袖中的青冥铃自动飞向沼泽。她反手将银针刺入沧溟烙印，看着他痛苦蜷缩时，自己掌心浮现出对应的“守火人“烙印：“父亲说的对，我们从来都是...“

“共生体。“沧溟的尖牙突然刺穿自己手腕，将银血灌入她口中，“就像初代持灯人与苍族狼奴。“他的银发正以惊人速度变黑，沼泽方向的钟声里开始夹杂锁链断裂声。

当最后一声钟鸣消散时，青铜鸟群如利箭射向药冢方向。苏翎在沧溟的瞳孔倒影中看见自己正在异变——乌发成雪，指尖生鳞，背后凸起的骨刺刺破衣衫，与当年变异狼奴的脊骨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