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星辰低语时
安星辰发现自己开始记住秦阳的排班表。
这并非刻意为之，只是某次在医院官网上查询复诊信息时，她偶然看到了急诊科的医生值班表。秦阳的名字每周三、周五都会出现，用加粗的黑体字标出，像是一个小小的提示。
于是周三下午，她“恰好“路过医院附近的“白昼咖啡馆“，推门时风铃清脆一响，目光扫过角落——果然，秦阳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一本医学期刊，手边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美式咖啡。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头望来，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透。
“安小姐？“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但嘴角已经扬起。
安星辰镇定地走过去，仿佛真的只是一场偶遇：“秦医生，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
秦阳合上期刊，不着痕迹地把桌面上散落的病历资料收进包里，给她腾出位置：“刚下班？“
“嗯，出来透口气。“她放下公文包，在他对面坐下。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洒在桌面上，将咖啡杯的影子拉得很长。
服务员走过来，安星辰还没开口，秦阳已经对服务员说：“一杯热拿铁，加一份焦糖酱，对吗？“
安星辰微微怔住。
“上次珠宝设计会议时你点的就是这个。“秦阳解释道，眼神温和，“我记得你不喜欢太苦的味道。“
她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蜷缩了一下。被人记住喜好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尤其是当这个人几乎还是个陌生人时。
“谢谢。“她低声说，目光落在他手边的书上——《急诊医学前沿》，书页边缘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
“值班前抓紧时间看会儿资料。“秦阳顺着她的视线解释道，“咖啡馆比医院休息室安静。“
安星辰点点头，忽然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色：“你昨晚又熬夜了？“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太过私人。但秦阳似乎并不介意，只是揉了揉眉心：“昨晚有个连环车祸，忙到凌晨三点。“
服务员送上拿铁，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空气。安星辰捧起杯子，暖意透过陶瓷传到掌心。
“你呢？“秦阳问，“设计项目还顺利吗？“
“还行。“她抿了一口咖啡，焦糖的甜味在舌尖化开，“就是周明最近总对医疗珠宝项目指手画脚，说我们不该花那么多预算在医学准确性上。“
秦阳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好像不太喜欢我。“
“他不喜欢任何动摇他权威的人。“安星辰轻哼一声，“不用在意。“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窗外的梧桐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怪的舒适感，像是彼此都不需要刻意找话题。
安星辰偷偷地打量着秦阳的侧脸。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进这方小小的空间，给秦阳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那长而浓密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轻轻颤动，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如蝶翼般的阴影，仿佛是时光精心绘制的画卷。高挺的鼻梁线条挺拔而干净，如同山峦般刚毅，却又带着一种独特的优雅。下颌的弧度坚毅却不显得冷硬，每一处线条都像是经过岁月的雕琢，恰到好处。
在医院的急诊室里，秦阳总是那个冷静专业的医生，面对各种突发状况都能沉着应对，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果敢。可此刻，在这静谧的氛围中，他看起来放松而平和，周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宁静的气息，甚至还隐隐透着一股书卷气，仿佛是从古老书卷中走出的翩翩公子。安星辰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心中满是欣赏与心动，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下周三你还会来吗？“秦阳突然问道，眼睛仍盯着书页，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安星辰的心跳漏了半拍：“可能吧，如果项目进度允许的话。“
秦阳点点头，嘴角却微微上扬：“那我帮你留这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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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安星辰站在社区诊所外的梧桐树下，深灰色的风衣领子竖起，遮住了半边脸。
她告诉自己这不是跟踪，只是好奇——秦阳在电话里提过每周五下午会在阳光社区做义工，而她恰好有个客户住在这个街区。
诊所的玻璃门不时开合，进出的大多是老人和带着孩子的母亲。透过窗户，她能看到秦阳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他正弯腰为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奶奶检查血压，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品。
老奶奶说了什么，秦阳突然笑起来，眼角泛起细纹，那笑容明亮得让安星辰心头一颤。在医院里，他永远是那个沉稳可靠的急诊医生，而在这里，他看起来毫无防备，甚至有些少年气。
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向他，手里举着一幅歪歪扭扭的画。秦阳蹲下身，认真地看着那幅画，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放在小女孩手心，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安星辰的胸口突然涌起一阵陌生的暖流。她见过无数精英人士在高档酒会上侃侃而谈的样子，却从未见过一个男人会为了一张儿童涂鸦而露出那样真诚的笑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她回过神来，是助理小林的短信：「安总，张总约您今晚七点参加寰亚的酒会，说是有重要客户介绍。」
安星辰皱眉，快速回复：「推掉，就说我有项目赶工。」
小林很快回复：「张总特别强调，希望您一定到场，说是关于明年亚太区设计总监的候选人讨论……」
安星辰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只回了一个「知道了」。她最后看了一眼诊所里的秦阳，他正耐心地教一位老人如何使用血压计，侧脸在夕阳下镀上一层金边。
她转身离开，心里某个角落暗暗决定，下周的咖啡馆之约一定要准时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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寰亚酒会在香格里拉酒店的顶层举行。安星辰换了一身墨绿色的丝绒长裙，头发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她端着香槟站在落地窗前，整座城市的灯火在她脚下闪烁。
“星辰，好久不见。“一个浑厚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她转身，看到前上司张维钧举杯向她示意。五十多岁的张总是设计界的元老，也是将她一手提拔起来的伯乐，虽然两年前她离开寰亚自立门户，但两人一直保持着表面的客套。
“张总。“她微微颔首，“听说您有重要客户介绍？“
张维钧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客户是其次，主要是想跟你聊聊。“他示意她走向露台，远离嘈杂的人群，“听说你的星辰设计最近风生水起，连摩根集团都拿下了。“
“运气好而已。“安星辰抿了一口香槟，警惕地等待下文。
“我直说了吧，“张维钧压低声音，“亚太区设计总监的位置年底空出来，董事会考虑了几个候选人，你是最有竞争力的。“
安星辰的手指紧了紧，香槟杯映出她微微睁大的眼睛。亚太区总监——这是她职业生涯的终极目标，意味着不仅掌控设计方向，还将影响整个亚洲市场的战略布局。
“条件是什么？“她直接问道，太了解商场没有免费的午餐。
张维钧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回归寰亚，当然，带着你的核心团队和客户资源。“他停顿了一下，“还有，董事会希望看到稳定的形象，特别是对女性高管来说……个人生活最好不要太引人注目。“
安星辰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那个医生，“张维钧轻描淡写地说，“有人看到你们最近走得很近。“
她的血液瞬间冷却：“谁在监视我的私生活？“
“别紧张，“张维钧拍拍她的肩膀，动作亲昵得让她想后退，“只是善意的提醒。这个位置需要百分之百的专注，董事会不希望你被……其他事情分心。“
安星辰深吸一口气，香槟的气泡在杯中不断上升、破裂，像她此刻翻腾的思绪。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最终说道，声音冷静得连自己都惊讶。
“当然，“张维钧微笑，“不过别太久，猎头已经联系了周明了。“
这个名字像一把刀刺进她的胸口。周明？寰亚竟然背着她接触了她的副手？
酒会结束后，安星辰站在酒店门口等车，夜风拂过她裸露的肩膀，带来一丝凉意。手机屏幕亮起，是秦阳发来的信息：「下周咖啡馆见？我找到一本医学插画史，可能对你的项目有帮助。」
她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拇指悬在屏幕上方，却不知该如何回复。
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车窗摇下，露出周明意味深长的笑脸：“安总，需要搭便车吗？“
安星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车里，她终于回复了秦阳的信息：「好，周三见。」
发完这条消息，她望向窗外流动的夜景，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已经开始期待那个咖啡馆的角落，期待那杯加了焦糖酱的拿铁，更期待那个会为她预留座位的人。
而这种期待，在张维钧和周明眼中，竟成了她职业生涯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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