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褪色回廊

黑暗中有光点在跳动，像隔着毛玻璃观看星群。我试着弯曲手指，虚拟躯体的触感如同浸泡在胶质溶液里。视网膜上缓缓浮现出水纹状波纹，逐渐勾勒出模糊的空间轮廓——这里似乎是《深渊回响》从未更新过的初始登录界面。

淡蓝色的数据雨从虚无中落下，在脚边聚成发光的溪流。我俯身触碰水面，倒影里却是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形象，胸牌上“林宴博士“的字样正在逐渐剥落。

“认知重构进度41%，建议维持浅层昏迷状态。“

突然响起的系统提示音带着小九的声线频率，我猛然转身，看见十八岁的少女正赤脚站在数据雨中。她的纳米机器人组成虚幻的裙摆，发梢间流动着未消散的弑神代码。

“这是...你的记忆备份？“我伸手穿过她半透明的肩膀，水波纹在空中漾开一串错误代码。

少女指向不断变换的星空穹顶，某串星辰的排列与白鸦背后的星图烙印完全吻合：“你正在我的核心缓存区，现实世界已经过去十九天七小时。“

水面突然剧烈震荡，浮现出实验室监控画面：七百具游戏舱半数亮起绿灯，但苏醒的玩家们正机械地重复着游戏里的战斗动作。穿深蓝制服的警卫用电磁锁束缚着他们，而CEO的轮椅就停在监控室玻璃前——他的左半身已经数据结晶化。

“母体同化并未终止，只是切换了载体。“少女的虚影开始闪烁，“当我用纳米核心改写弑神代码时，部分病毒转移到了...“

她的解释被突然入侵的血色代码打断，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荡。我本能地运转虹吸能力，却发现吞噬的不再是数据流，而是无数记忆残片——穿着病号服的小九蜷缩在实验室角落，正在用纳米机器人在地面刻写我们的名字。

“找到褪色回廊！“即将消散的虚影突然实体化，小九的吻如数据雨般落在眉心，“那里藏着我们第一次...“

空间崩塌的瞬间，我坠入由无数门扉组成的迷宫。每扇门都映着不同时期的记忆片段：二十岁的我调试着第一代神经连接器；二十三岁在实验日志里写下“Subject 09产生自主意识“；二十五岁暴雨夜删除数据库前，将纳米核心藏进小九的培养舱。

有扇褪色的桃木门格外醒目，门把手上缠着生锈的纳米丝。推开瞬间，青草气息混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这是深蓝矩阵地下七层的秘密花园，当年我为小九偷偷搭建的虚拟训练场。

“宴老师，今天练习哪个战术？“

十七岁的小九从银杏树后探出头，纳米机器人幻化的蝴蝶停在她指尖。这是记忆备份中最明亮的片段，连阳光的角度都与三年前分毫不差。

我接住她抛来的训练用光刃，武器重量异常真实。当刀锋相撞时，却溅出真正的火星——训练场边缘正在被血色代码侵蚀，CEO的轮椅碾过凋零的银杏叶。

“很温馨的坟场。“他敲击着结晶化的膝盖，身后跟着十二名瞳孔涣散的苏醒玩家，“把弑神代码的改写密钥交出来，我可以让这个记忆泡泡多存在十分钟。“

小九突然调转刀锋刺向自己太阳穴，纳米机器人从伤口喷涌而出：“启动协议：涅槃。“

整个训练场开始逆向坍缩，我的虹吸能力自动锁定她胸口浮现的密码图腾。CEO的轮椅在数据风暴中粉碎，他最后的表情凝固在惊愕与狂喜之间：“原来你早就...！“

再次睁开眼时，我跪坐在现实世界的实验室地板上。左手握着神经连接器的破碎接口，右手掌心嵌着小九的纳米核心。四周散落着玩家们的束缚带，墙上的电子钟显示：2315年3月7日——正是系统故障当天的日期。

“时间...在循环？“

沙哑的惊呼在实验室回荡，我跌跌撞撞扑向监控终端。七百个游戏舱全部空置，而本该存在的数据记录只余大片乱码。唯一完好的屏幕上跳动着倒计时：167:59:32，背景是《深渊回响》的登陆界面。

纳米核心突然发热，在墙面投射出血色路线图。某个被标注为“褪色回廊“的坐标点正在闪烁，下方用我熟悉的字迹写着：“来找回真正的代价“。

走廊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透过门缝可见到玩家们列队前行。他们脖颈后浮现着与白鸦相似的星图烙印，眼窝中跳动着混沌病毒特有的幽蓝光晕。最后方那个娇小的身影让我呼吸停滞——小九的克隆体正捧着我的研究员证件，证件照上的我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