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当自强不息
烛火摇曳的军帐内,方岩蘸着茶水在桌案上勾勒出紫芬岭的地形。他指尖轻点几处要道,声音沉稳得不似十三岁少年:“我已命人放出风声,说县令要亲自带兵剿匪。以盗匪多疑的性子,必会派人查探虚实。”
梁玄的眉头越皱越紧,手中茶盏重重一顿:“胡闹,你若有个闪失,我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梁叔且听我说完。”方岩抬手打断,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着,“我并非真要孤身犯险。”
他指向地图右侧的山道:“我会率百人队伍在此佯攻,待盗匪主力被引出后。”
手指突然划向左侧和后方,“梁叔与赵捕头的两支人马便可趁虚而入,形成合围之势。”
赵铁柱猛地拍案而起,腰间铁链哗啦作响:“大人若执意如此,老赵愿贴身护卫。”
这位总捕头虬髯怒张,铜铃般的眼睛瞪得通红:“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否则休想伤大人分毫。”
方岩感激地拍了拍老捕头的手臂,继续道:“三面合围,独留正面缺口。”
他指向通往丰稻城的官道:“盗匪溃逃时定会选择看似安全的路线。”
少年嘴角微扬,“我早命人在沿途设下绊马索与陷坑。”
梁玄凝视地图良久,忽然抚掌而笑:“围三缺一,攻心为上,好一个请君入瓮之计。”
他转头看向仍一脸茫然的赵铁柱,解释道:“当年诸葛武侯七擒孟获,用的就是这般兵法。”
见最敬重的师爷都首肯了,赵铁柱挠了挠头,瓮声道:“既然梁先生都说可行,那老赵听令便是。”
他忽然单膝跪地,抱拳道:“但求大人许我派十名精锐暗中随行护卫。”
方岩扶起老捕头,三人的影子在帐壁上融成一体。
校场中,三百精兵正在磨刀霍霍。
夜色渐深,县衙府库前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方岩摸了摸腰间未开锋的训练刀,眉头微蹙:“此番真刀真枪的厮杀,这钝器怕是派不上用场。”
赵铁柱闻言立即抱拳:“大人若不嫌弃,老赵愿陪同挑选,在兵器鉴别上,这些年倒也攒了些心得。”
“如此甚好。”方岩翻身上马,夜风掀起他的衣袂,“有赵叔指点,必能寻得趁手兵刃。”
府库厚重的木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管理员张伯举着油灯在前引路,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各式兵器在架子上泛着幽冷的寒光。刀枪剑戟排列有序,长棍短棒悬挂整齐,十八般兵器一应俱全。
方岩虽不是第一次来此,但今夜看着这些即将饮血的利器,仍不禁屏住了呼吸。张伯默默退到一旁,这位老仆虽精通保养之道,却从不敢在兵器品鉴上妄言。
“大人请看这把。”赵铁柱从架子上取下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刀。刀身隐现云纹,在灯光下流转着暗哑的光泽。
方岩接过后手腕一沉,不由赞道:“好分量。”
只见他一个箭步跃到院中,刀随身走,顿时卷起一片凛冽刀光。三十五斤的精钢大刀在他手中竟如臂使指,看得赵铁柱连连点头。
收势时,方岩却轻轻摇头:“刀是好刀。”
他抚过刀身上的一道暗痕,“这重心偏前三寸,劈砍时总觉力道难尽。”
赵铁柱闻言眼睛一亮:“大人果然慧眼。”
他突然转身走向库房深处,“老赵倒想起一件珍藏。”
在堆积如山的兵器架最底层,赵铁柱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裹着油布的长条包裹,随着油布层层揭开,一柄造型古朴的雁翎刀渐渐显露真容。刀身如秋水般澄澈,刃口处隐隐泛着青芒。
“此刀名青霜,乃前任总捕头所赠。”赵铁柱的声音突然变得庄重,“重二十八斤,刀身掺了玄铁,吹毛断发。”
他苦笑道,“这些年竟无人能使动它。”
方岩接刀的瞬间,刀身突然发出清越的嗡鸣。他随手挽了个刀花,但见青光流转,竟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油灯下,张伯布满皱纹的手轻抚过青霜刀的刀鞘,声音沙哑道:“此刀乃前朝平南将军的佩刀,饮血无数,戾气极重,老朽在府库四十载,见过三任主人持此刀。”
话到此处却突然噤声。
方岩五指收拢,刀柄上的缠绳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正合我意。”
少年眼中寒芒乍现,“今夜便让这刀饮尽匪血,以煞制煞。”
赵铁柱闻言心头一震,虬髯下的嘴角不自觉扬起。他抱拳沉声道:“大人杀伐决断,在这乱世之中,将有一番作为。”
“乱世。”方岩轻抚刀身,打断道:“我只求护得一方百姓平安。”
月光透过窗棂,在青霜刀上投下斑驳光影,映得少年眉宇间尽是凛然之气。
子时三刻,三百精兵悄无声息地集结完毕,方岩翻身上马,青霜刀在月色下泛着幽蓝寒光。随着他右手一挥,三支队伍如离弦之箭,分别朝着紫芬岭三个方向疾驰而去。
行至后半夜,紫芬岭轮廓已在望。
山脚下大片紫色藤蔓在夜风中摇曳,宛如一片妖异的海洋。方岩突然勒住缰绳,前方火光闪动,十几个彪形大汉正持刀而立。
“哟呵。”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扛着狼牙棒,狞笑道:“这不是咱们的娃娃县令,深更半夜的,莫不是迷路了。”
盗匪中顿时爆发出刺耳的笑声,一个尖嘴猴腮的匪徒怪叫道:“抓回去给大当家当个书童正好。”
“找死。”方岩眼中杀机迸现,青霜刀豁然出鞘。
随着一声清越的刀鸣,百名县兵瞬间变换阵型,五个十二人方阵如梅花绽放,余下四十名精锐呈扇形护在方岩四周,长枪如林,寒光凛冽。
狼牙棒脸色骤变,他没想到这群县兵竟如此有模有样,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硬着头皮吼道:“兄弟们,杀光他们。”
皓月当空,新兵们握兵器的手在微微发抖,他们虽经半年苦训,却终究未见过真刀真枪的厮杀。
对面盗匪眼中透出的凶光,让几个年轻县兵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方岩目光如电,瞬间看穿了军心浮动。
他猛地一夹马腹,枣红骏马人立而起,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丰稻儿郎,随我杀敌。”
少年县令的怒吼划破夜空,青霜刀出鞘的瞬间,刀身竟隐隐泛起一层青芒。
刀光如匹练,骏马落地的刹那,方岩俯身挥刀,一名持斧扑来的盗匪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自己的兵刃连着半截手臂齐齐飞向空中。
温热的鲜血溅在方岩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反手又是一刀,将另一名偷袭的盗匪连人带刀劈成两半。
“大人威武。”目睹这一幕的县兵们血气上涌,眼中惧色尽褪。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一声战吼,百余人如决堤洪水般向盗匪冲去。
短兵相接的瞬间,金属碰撞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新兵们虽然动作生涩,却凭着满腔血勇与盗匪杀得难解难分。一个瘦小县兵被砍中肩膀,却红着眼将长枪捅进敌人心窝;另一个满脸是血的少年死死抱住盗匪大腿,为同伴创造杀敌之机。
狼牙棒见势不妙,抡起兵器就要偷袭方岩后背。却见少年县令突然勒马回旋,青霜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铛”的一声巨响,精钢打造的狼牙棒竟被生生削去半截!
“这是什么妖刀。”三当家狼牙棒惊恐后退,却见方岩刀势不减,刀锋贴着地面卷起一片紫藤花瓣,下一刻,血花伴着花瓣一同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