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运交华盖欲何求
明德堂堂主上课时的课堂，是和别处老师有些不同的：
尽管都是阶梯教室下摆一个的大讲台，讲台上还搁着预备了温水的保温杯，可以随时供讲得口干舌燥的老师们饮用。
但底下的学生们瞧着矮胖矮胖的明德堂堂主，却总是一股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叫人好生辛苦。
原因无他，身为九级魂导师的镜红尘本就不是以教学造诣夺得明德堂堂主的宝座，哪怕在魂导器研究方面，红尘堂主的确是极为优秀的学者，可在教学时却是众所周知的苦手，属于茶壶了煮饺子——有货倒不出。
关键是，红尘堂主还特别没有自知之明。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估计是天才特有的傲气，镜红尘向来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自己不仅在魂导器方面的水平毋庸置疑，同时在带学生方面也必然是手到擒来。
过去也就算了，镜红尘被明德堂内的勾心斗角牵扯了心神，无力干预学院内的教学事务。
现在收了极致武魂加精神武魂的双料天才霍雨浩当学生以后，镜红尘便也从明德堂的琐事中解放出来，除了带一带亲传弟子霍雨浩外，还有余力将他的胖手伸向其他的倒霉蛋学生。
结果明德堂堂主才刚给学生们上了几天课，就爆了一大堆堪称经典的笑料。
一三五批评底下听他讲课的学生：“不求向上，自甘中下。”
二四六又给学生们灌鸡汤说什么：“我当年进入明德堂以后，花了十年成为九级魂导师。所以我说十年有成！你们都比我聪明，只是妄自菲薄而已！”
看到测验的成绩后又瞬间被气晕：“这种成绩，使人汗颜。”
过会儿想着自己终究是个师长，便开始给底下的学生们下指示：“学院的同学们不允许早恋！伤身而且影响你的魂导思维！这样会让你几年来一篇四大都没有！”
开什么魂导玩笑？！
进了皇家魂导师学院的学生谁会放着好好的青春不享受？
更何况连红尘堂主自己的亲孙女都和人家手拉手，又有什么资格规训其他人呢？
很自然地，这个指示被学生们当作废纸无视。
对普通的学生们来说，辨认红尘堂主的文章也是个颇有乐趣，同时还没啥难度的事情。
每每在发表文章的时候，镜红尘很喜欢在文章的末尾搞一些画蛇添足的花活，诸如每篇红尘堂主的署名文章末尾总是会添上句：“——写自我的羽毛笔。”
但比起矮胖矮胖的明德堂堂主，同学们事实上更加关心那位日月帝国真正千年乃至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霍雨浩。
只可惜，过去常常能在凉亭处见到的霍雨浩自那极致武魂的消息被传出以后，便也是看不着了。
这无疑让许多怀揣着心思的女同学和想要结交极致武魂的男同学感到非常失望，更让人困惑的是，哪怕是和霍雨浩关系相当亲密的几人也是找不见了，仅有些印有奇怪文章的纸张在学子间传播。
“所以…我们真的要去那里吗？”
笑红尘擦了擦汗，瞧着不远处空气中好似带了柔软甜腻的芬芳的街区，心中直打着退堂鼓。
“学长，你当初在星罗可不是这个样子呀。”
霍雨浩奇道，在星罗的时候笑红尘还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劝自己去搭讪星罗的女孩子，结果搭到史莱克学院的身上了。
“什么星罗不星罗的？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梦红尘面露不豫之色，右手捏紧了霍雨浩的掌心，心想必然是笑这个家伙带坏了她家雨浩。
但这倒是梦红尘误解了，笑红尘嘴上花花，实际上却还是从未去过那般地方。
事实上不止是笑红尘，哪怕自诩明都情圣的林夕在家人的监督下，也是不敢去红灯街区。
日月帝国再怎么比起明斗山脉以东的各国进步，也终究是个家天下的封建帝国。
是封建帝国，就必然要依靠贵族作为其基本的支撑。
且由于日月帝国在体量上与明斗山脉以东各方的差距，不止是日月皇室认可维系日月帝国要仰赖朴实果敢，接受良好教育和勇于承担责任与义务的贵族，包括贵族自己也对下一代的培养颇为上心。
为了避免贵族接班人们在成长的过程中被各种各样的诱惑所腐化，导致堕落并无法成才，除了严加教育以外，各个贵N代们的成长环境同样被他们的长辈所人为干预。
比方说红尘兄妹在进入学院之前便一直生活在远离明都繁华的家族庄园，除了相对朴素的生活条件，他们还要接受由家族精挑细选的私人教师授予的教育。
哪怕入学皇家魂导师学院以后，类似红尘兄妹这样的贵族后代也很难称得上有多么自由，至少在霍雨浩到来以前，镜红尘严格约束着自己的孙子孙女出入学院的时间与次数。
霍雨浩后来观察到的那个阔少笑红尘，事实上更加仰赖于红尘家族关于贵族礼仪和贵族风姿的教导。
还有便是进入皇家魂导师学院以来，被学院那股根植于骨子里的人文主义诱发出来的针对这些来自家庭约束和压迫的反感态度。
若非以上的种种巧合，恐怕在长年累月的贵族式教育下，霍雨浩看到的笑红尘可能像个勤快的助手一样帮助长辈持家，也可能像个严肃的兄长一样去照顾妹妹梦红尘在内的家族女眷，谨言慎行甚至不言不语一张扑克脸。
但却不会像现在这样看上去活泼，乃至于带着有些轻佻的表情听着马如龙说起玩笑话。
“犹记得小时候能来明都的时候，我家长辈总是告诫我那样的街区藏着一种美人蛇，人头蛇身，夜里专来呼唤敲门，装作与你很熟的样子来叫人名字，如果应了，开了门，就会被她吃掉。”
“美女蛇？”
许是蟾蜍武魂带来的某些感觉，听着马如龙讲述那美女蛇的故事，笑红尘和梦红尘都一阵恶寒。
“哼，那些风尘女子哪儿吃得掉你们这些家里有权有势的？”
叶骨衣撇撇嘴，颠沛流离中长大的她见过不知多少父母因养不活女儿，便只得将其卖出去。
日月帝国说是会给魂师们发金魂币，也愿意给人免费启蒙武魂，可真正能够修炼魂力成为魂师的有几个？
大部分百姓不照样过着以前的日子，城里面的魂导器再怎么发达，和村子里的村民们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她都不知道有多少次碰到因她的容貌而心怀不轨，试图将她掳走的歹徒。
掳走之后会被送到哪里去？
答案近在眼前。
稍稍回忆过往，叶骨衣指着前方叹道：“那被蛇吃掉的人哪里是你们知道的那些老爷，分明是这些跌入风尘的女子呀！”
…
万里无云的天空，五彩缤纷的道边。
从边关重镇延续而出的道路两旁，各色花树争奇斗艳，让人好不花了眼。
比起自然，道旁的花树与青石板铺就而成的道路相互配合下来更是透露着文明的味道。
被吹落的枝头花，轻轻地打转，飘零，伴着温柔和煦的风，扑向赶路的金发少女。
王秋眉间的第三只眼睛，却穿过飘落的花瓣。
远远看去，日月帝国真是美的。
这美不止是被魂导器维护着的城镇，亦有城镇间由石板铺出的道路和道路两旁的花树，以及走在这道路上的行人以及络绎不绝的商人车队。
但只需透过浅薄的路边树，便能看到辽阔田野间，三三两两，有拄着锄头的佃户在劳作。
他们黑瘦、泥垢满身，疲惫中又带着些许自我安慰似的笑意。
只是田里的禾苗却黄蔫蔫的，看着就像是长不大的样子。
单单就这点上，和王秋在星罗帝国和天魂帝国见到的场景倒是别无二致。
继续被第三只眼睛看去，那些佃户们更是呈现出似牛似马更似骡的怪模样。
牛和马尚可生育，骡却是绝无可能诞下后代的，注定是要断子绝孙的。
田边的小路间，几个透出股癞皮狗儿样式的汉子押着十来个女童向前走着。
那些女童在王秋的视角里，正从一个个小牛小马的模样变成人？
不，不是变成人。
在雪白妩媚的脸蛋之下，那身躯则变得欣长起来，皮肤上还长出人不该有的鳞片。
几分光晕从女童们的身上散出，传到癞皮狗的身上。
押送着女童们的癞皮狗儿借着散步出来的光晕竟变得茁壮起来，看着不像狗，倒是能吃人的狼。
“他们…在吃人？”王秋呓语，“人…竟会吃人？”
出离的愤怒从王秋的心头迸发，魂兽会吃魂兽是魂兽的天性，可同类之间相互残害哪怕是在魂兽看来也是荒谬的值得憎恶的丑事，哪怕是再怎么愚钝的魂兽也不会吃自己同族魂兽的骨肉。
黄金龙枪握于手掌，几个魂环脱身点亮，王秋左脚点地，学着记忆中最为深刻的样子，如凶猛的狮子般扑向那田间的小道。
“给我…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