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尸语客栈
咔嚓——
刺骨的寒意裹挟着冰棱，林寒的指节在寒夜中泛着青白。第九只尸蟞在他掌心爆裂时，粘稠的黑浆溅在葬渊剑刃上，发出滋啦声响。紫发少女留下的清脆脚铃声，早已消散在呼啸的北风中，如同一场转瞬即逝的噩梦。苏婉的嫁衣下摆死死冻在冰面上，她用力一扯，撕裂的绸缎声在死寂的荒原格外刺耳，半幅猩红的布料留在原地，像是被遗弃的血痂。
“那些东西...在跟着我们。“苏婉的声音裹着颤抖，她盯着冰层下若隐若现的阴影。青铜色的长影在幽蓝冰面下游弋，偶尔浮出的鳞片上，刻满与骨舟如出一辙的符咒，符文随着怪物的游动闪烁微光，仿佛活物般扭动。林寒的魔纹在右臂突突跳动，如同蛰伏的毒蛇。他将葬渊剑狠狠插进冰层，冰面瞬间龟裂，带出一串粘稠如沥青的黑血，血腥味中夹杂着腐朽的气息，令人作呕。
“北荒的狗，鼻子真灵。“林寒抹去脸上飞溅的冰渣，三百里外，一盏血红色的灯笼刺破夜幕，忽明忽暗。隐约传来的驼铃声混着夜风，如同勾魂的丧钟——那是尸语客栈的引路灯，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意味着生的希望，也暗藏着无尽的杀机。
一更天，尸语客栈
招牌在风中吱呀作响，用人肋骨精心拼接而成，“尸“字顶端还粘着片带毛的头皮，随着风轻轻摇晃。掌柜佝偻着背，倚在柜台后穿针引线，他的手指瘦骨嶙峋，如同枯枝。那些被客人吃剩的指骨，在他手中灵巧地穿梭，转眼就被缝成了风铃，每串风铃都挂着颗风干的眼珠，随着风发出细碎的呜咽。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响，掌柜缓缓转头。林寒瞬间看清，对方眼眶里直直插着线香，香灰簌簌落在算盘上，发出劈啪的爆响。掌柜的声带像是漏气的风箱，沙哑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上房十枚灵石，通铺三枚。热水另算，死了不管埋。“
苏婉突然踉跄着扶住门框，脸色惨白如纸。她耳垂上的翡翠坠子泛起诡异青光，照亮了柜台后的景象——密密麻麻的陶罐整齐排列，每个罐口都探出细小的婴儿手臂，皮肤青紫，指甲漆黑，正拼命朝她抓挠，仿佛想要抓住最后一线生机。
“要两间上房。“林寒甩出染血的灵石，灵石上还沾着骨舟船老大的鳞片。掌柜接钱时，指缝间突然钻出条尸虫，通体灰白，触角上沾满粘液，顺着灵石朝林寒手腕爬去。掌柜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客官面生啊，打哪来？“
葬渊剑鞘突然发烫，林寒眼疾手快，翻掌拍碎尸虫。黑色的虫浆溅在柜台上，腾起一阵白烟：“关你屁事。“
天字三号房
吱呀一声，林寒推开房门。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床板下露出一角泛黄的纸张。苏婉弯腰捡起时，锋利的纸边划破手指，血珠滴落在纸面的瞬间，奇迹般地显现出一幅画像——凌波仙子赤身躺在合欢榻上，神情慵懒，脚踝上的金铃与紫发少女的一模一样，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别看！“林寒脸色骤变，一把夺过纸张想要撕碎，却发现背面写满双修口诀，字迹娟秀，最后一个字墨迹未干，显然是刚刚写上去的。诡异的氛围笼罩着房间，让人不寒而栗。
窗外突然传来抓挠声，如同指甲刮擦玻璃。苏婉掀开兽皮窗帘，一张泡胀的鬼脸赫然出现在眼前——是骨舟上那个孕妇！她的肚皮狰狞地裂开，胎盘里裹着青铜铭牌，牌上的数字正从“三百“缓缓变成“三百零一“，诡异的变化让人头皮发麻。
“他们追来了。“苏婉扯下窗帘裹住颤抖的手，声音中带着恐惧，“掌柜的在茶里下了尸蛊......“话音未落，地板缝隙渗出黑色的污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水中游动着缩小版的青铜棺椁，棺盖一开一合，竟吐出凌波仙子魅惑的声音：“寒儿，到师尊这儿来......“
二更天，地窖诡影
凄厉的惨叫声撕破夜幕，林寒猛地惊醒。床板缝里卡着半片带血的指甲，寒意瞬间爬上脊背。苏婉的床铺空无一人，被褥上留着拖拽的血痕，蜿蜒向门外。走廊里传来令人作呕的咀嚼声，林寒踹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掌柜正抱着守夜人的尸体大快朵颐，鲜血顺着嘴角滴落，染红了他破烂的衣襟。
“客人怎么不睡？“掌柜的线香眼睛迸出火星，脸上沾满血污，“那位姑娘自己去了地窖......“
葬渊剑闪电般劈下，却见掌柜的头颅炸裂，飞出的不是脑浆，而是一团纠缠的蛊虫，密密麻麻，发出嗡嗡的声响。虫群扑向林寒面门时，天字号房的陶罐突然同时炸裂，婴灵们尖叫着冲出，与蛊虫撕咬在一起，场面混乱而恐怖。
地窖铁门挂着重锁，锁眼形似天剑宗徽记。林寒的魔纹突然暴长，右臂瞬间化作利爪，金属撕裂的声响中，锁链应声而断。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三百盏人皮灯笼同时亮起，照亮了地窖内的恐怖景象。
“寒哥哥...别过来......“苏婉被倒吊在血池上方，嫁衣浸透腥臭的血水，头发垂落，遮住了她苍白的脸。血池中浸泡着百具女尸，每具都长着苏婉的脸，心口插着银簪，仿佛是同一个人的不同分身。
三更天，百尸朝宗
血池突然剧烈沸腾，气泡翻涌，腥臭的血水溅在墙壁上。女尸们齐刷刷坐起，空洞的眼神中透着杀意，心口的银簪自动飞向苏婉的眉心。林寒挥剑劈开三道银光，第四根银簪却狠狠扎进他肩胛，簪尾刻着的“赠寒儿“三个小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是...我的簪子？“苏婉突然头痛欲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百年前，她亲手将银簪送给林寒，却在合卺夜被这根簪子贯穿心脏，鲜血染红了喜服，也染红了那段本该美好的回忆。
血池底部传来沉重的锁链声，一具冰棺缓缓升起。棺中女子与苏婉十成相似，只是腹部高高隆起，肚皮上爬满诡异的青铜纹路。掌柜的残躯突然在池边重组，线香眼睛烧得通红，声音高亢而扭曲：“恭迎圣女归位......“
“归你祖宗！“林寒的魔纹爬满全身，皮肤下青筋暴起，他徒手扯断吊着苏婉的铁链。血池女尸突然集体睁眼，指甲暴长三尺，口中齐声喊着：“叛徒该杀！“蜂拥着朝他们扑来。
四更天，饕餮现世
巡察使的飞剑如流星般撞破客栈屋顶，林寒正被十具女尸按在血池里，腥臭的血水灌入鼻腔。为首的黑甲人冷笑一声：“魔种果然在此！“他手中的拘魂索刚要甩出，却突然僵在原地——苏婉的嫁衣无风自动，血池冰棺中缓缓伸出一只青灰色的巨手，皮肤粗糙，布满裂痕，散发着古老而邪恶的气息。
“这是...饕餮残魂！“黑甲人脸色骤变，慌忙暴退。巨手拍碎冰棺，带出一个浑身粘液的怪物：虎齿人面，腋下生着青铜眼珠，肚脐处裂开巨大的血盆大口，仿佛能吞噬一切。
林寒趁机翻身跃起，魔纹与饕餮残魂产生奇异共鸣。怪物仰天咆哮，声波震得屋顶瓦片簌簌坠落，露出夜空中的倒悬宫殿——此刻殿门大开，三百道青光笼罩苏婉，光芒中隐隐传来古老的吟唱声。
“拦住他们！“黑甲人祭出本命法宝，巡察使们的飞剑迅速结成诛魔阵。然而，饕餮只是轻轻一口，剑阵便消失在它的巨口之中。林寒抱住昏迷的苏婉跃上饕餮后背，回头望时，瞳孔骤缩——血池底部沉着柄断剑，剑格上“赠寒儿“的刻痕清晰可见，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往事。
五更天，尸解重生
当饕餮残魂消散在葬魔窟方向时，掌柜的残躯竟缓缓爬回柜台。他撕开胸口的缝线，掏出一颗跳动的心脏，心脏表面布满黑色血管，如同蛛网。“圣女归位...可以开始了......“他的声音低沉而阴森。
客栈地砖突然翻转，露出下面巨大的青铜阵图，符文闪烁，散发着神秘的光芒。所有女尸飘向阵眼，血肉在光芒中融化，最终凝成一朵巨大的血色莲花。莲花中心躺着个男婴，皮肤泛着诡异的青色，后颈嵌着青铜铭牌——这次刻的是“林寒壹号“。
倒悬宫殿射下一道光柱，紫发少女赤足踏光而来，裙摆随风飘动，宛如鬼魅。她指尖轻点男婴眉心，混沌青莲印记缓缓浮现，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娘亲说，这个爹爹更乖......“
破晓时分，荒原追兵
林寒背着苏婉在冻土上狂奔，身后七道剑光如影随形。巡察使们的喊杀声混着风声，越来越近。苏婉突然咬破舌尖，在他耳边呢喃：“去糖人铺子...第三块砖......“
话音未落，巡察使的飞剑已到后心。千钧一发之际，地面突然窜出青铜根须，如同巨蟒般将飞剑绞成碎片。紫发少女坐在饕餮尸骸上轻笑，银铃般的笑声中带着嘲讽：“魔种哥哥，娘亲请你喝茶......“
她抛来块带血的糖人，糖衣里裹着半片翡翠耳坠。林寒接住的刹那，耳边响起凌波仙子熟悉的声音：“寒儿，你逃不出三百世的轮回......“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远处的地平线泛起鱼肚白，新的危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