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归途（下）

苏瑶住进疗养院的第三周，病情突然恶化。

那是个阴雨绵绵的早晨，苏晚接到医生电话时，傅景深正在厨房给孩子们做早餐——这个习惯他已经坚持了三十年，从晨曦出生那天起就从未间断。

“我陪你去。“他关掉炉火，解下围裙。

疗养院的走廊格外安静，只有医疗设备发出的规律滴答声。苏瑶的病房在最里面，窗外是一棵开得正盛的樱花树。

“姐姐......“看到苏晚进来，病床上的老人艰难地睁开眼。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但嘴角却挂着释然的微笑。

苏晚在床边坐下，轻轻握住那只枯瘦的手：“别说话，好好休息。“

苏瑶摇摇头，目光转向傅景深：“对不起......还有，谢谢。“

傅景深微微颔首，转身走出病房，将空间留给这对姐妹。

“我一直......梦见小时候，“苏瑶断断续续地说，“你教我骑自行车，我摔倒了，你背我回家......“

苏晚的眼眶湿润了。那是她们还亲密无间的时候，后来苏父去世，一切都变了。

“那不是梦，“她轻声说，“是真的发生过。“

苏瑶的眼中突然迸发出光彩：“真的？我还以为......都是陈默植入的记忆......“

“不，那些美好的回忆都是真的。“苏晚握紧她的手，“就像爸爸对我们的爱一样真实。“

一滴泪水从苏瑶眼角滑落：“姐姐......我能......回家吗？“

苏晚再也忍不住，俯身抱住这个曾经恨之入骨，如今却只剩心疼的妹妹：“当然，我们回家。“

当天下午，在医生的特别许可下，苏瑶被接回了傅家老宅。她的房间被安排在阳光最好的二楼，窗外就是那棵见证了无数悲欢的樱花树。

得知消息的孩子们都赶了回来。星河带来了最新的止痛方案，晨曦推掉了山区学校的会议，星月抱着孩子坐在床边轻声唱歌，明月则细心地为苏瑶梳理稀疏的白发。

傅景深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管家悄悄走来：“先生，有位陈先生来访。“

会客厅里，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正在欣赏墙上的全家福。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是陈默，比上次见面时更加苍老，但眼神中的偏执丝毫未减。

“我来看看我的'作品'。“他嘶哑地说。

傅景深的表情瞬间冷峻：“这里不欢迎你。“

“别误会，“陈默苦笑，“我只是想确认，意识转移技术真的失败了吗？苏晚到底是原本的她，还是......“

“她永远都是苏晚，“傅景深打断他，“我爱的苏晚。“

陈默沉默良久，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癫狂与释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苏教授是对的，记忆可以复制，但灵魂不能转移......“

他的轮椅缓缓转向门口，背影佝偻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告诉苏瑶，我对不起她。“

三天后，苏瑶在睡梦中安详离世。窗外，第一朵樱花悄然飘落，轻轻覆在她的被褥上。

葬礼很简单，按照她的遗愿，骨灰葬在了苏父墓旁。下葬那天，天空飘着细雨，苏晚站在墓前，久久不愿离去。

“走吧，“傅景深撑起伞，“孩子们还在家等我们。“

苏晚最后看了一眼墓碑，转身挽住丈夫的手臂。雨幕中，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春日的薄雾里。

生活继续向前。星月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是个漂亮的女孩；星河的研究获得重大突破；晨曦的山区学校扩建完成；明月也如愿考上了医学院。

又一个樱花盛开的季节，傅景深和苏晚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看着孙辈们在草地上追逐嬉戏。

“后悔吗？“傅景深突然问。

苏晚明白他的意思，轻轻摇头：“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原谅她。“

傅景深握紧她的手，不再说话。春风拂过，樱花如雪般纷扬落下，仿佛在诉说着那些已经逝去，却永远不会被遗忘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