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解剖刀下的真相与往昔之痛
经过法医调查员办公室时,云集探头询问田海露是否已经离开。
调查组主管聂修竹回答她已下班,并问是否需要帮忙。
云集表示稍后再联系田海露,继续前行——她只是想分享与石宏朗父母的对话细节。田海露对这个案子竟能突破自身情感防线表现出兴趣,这让云集从一开始就感到好奇。
马文正在办公室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他已换上绿色工作服,准备进入被称为“解剖坑”的验尸室。
云集出现在门口时,他抬起头。马文是一名身材健硕的人,皮肤完美得令云集初次见面便心生羡慕。
云集对自己的肤质颇为敏感。除了深色头发外,她的鼻梁上有零星雀斑,还有一些只有自己注意到的瑕疵。尽管遗传了父亲黑发中的棕色,她近乎透明的肌肤和眼睛则来自母亲。
“准备好了吗?”云集故作轻松地问道。
经验告诉她,装作不累反而能提振精神。
“随时待命,姐妹。”马文回答。
云集递过档案:“我想先处理石宏朗的案子。”
“没问题。”马文查阅名单定位遗体。
云集更衣后穿上防护服——“月球服”是员工对解剖防护装备的戏称。
这种全身密封的服装配有头罩和面罩,空气通过HEPA过滤器和电池驱动的风扇输入,每晚需充电。
尽管笨重,除沈群外,所有人都为安全忍受不便。云集知道沈群周末值班时,若认为感染风险低,常会舍弃防护服,仅戴传统护目镜和外科口罩。其他技术员默契保密,但若被朱副主任发现,必遭重罚。
穿戴完毕,云集返回主走廊,在准备室洗手戴手套后进入解剖室。
尽管在此工作了十三年,云集每次踏入“行动核心”仍感期待。
白色瓷砖、无窗空间和荧光灯让这里毫无生气。八张不锈钢解剖台布满凹陷和污渍,上方悬挂老式弹簧秤。墙边裸露的管道、X光屏、斑驳瓷水槽和过时玻璃柜中陈列着骇人器械。五十年前这里是模范设施,如今却资金匮乏、缺乏维护。但云集毫不在意环境,她的注意力全在每次解剖中学到的新知识上。
三张解剖台被占用。马文正在其中一张旁做最后准备——云集推测那是石宏朗的遗体。
另两张靠近她的台子上,解剖正在进行。
正前方躺着一名深肤色壮汉,四名穿戴“月球服”的人员围着他。尽管面罩反光模糊了面容,云集仍认出身高近两米、体重120公斤的朱阳腾。旁边矮壮的身影应是简民,另两人可能是陆彭和技术员甘阳华,但因身高相仿难以分辨。
云集走近台边,排水口的抽吸声和水流冲刷体液的声音持续作响。
“陆彭!你从哪儿学的用手术刀?”简民吼道。
显然右侧台前的是陆彭,他正将手探入死者腹膜后区,试图追踪子弹轨迹。
云集不禁同情他。简民总以教授姿态进入解剖室,却总因急躁发怒。云集虽知能从他身上学到东西,却讨厌与他共事——压力太大。
察觉气氛紧张不便提问,云集转向第二张解剖台。她立刻认出沈群、高天禄和唐贤,并听到逐渐收敛的笑声。
毫不意外——沈群以黑色幽默闻名。台上是一具瘦削的中年女性尸体,黑发显得有些褪色,右大腿外侧斜插着一把厨房刀。
云集推测这是宗政青。法医通常会让此类凶器保持原位。
“希望你们对死者保持尊重。”云集调侃道。
“我们可没一刻无聊。”高天禄回应。
“我就不懂为啥还笑得出老掉牙的梗。”唐贤抱怨。
“云医生。”沈群故作学术腔,“以您的专业意见,这大腿刺伤是否致命?”
云集俯身观察刀具角度。
这是一把约10厘米长的小型厨刀,刀刃斜插入股骨与髂骨对齐处。
“我认为不致命。”她回答,“位置显示未伤及股动静脉,出血量应极小。”
“那么,刀刃角度暗示了什么?”沈群追问。
“一种极不寻常的刺杀方式。”
“先生们。”沈群嘲讽道,“权威的云医生证实了我的分析。”
“但现场全是血!”高天禄不解,“没有其他伤口,血从哪儿来?”
“啊哈!”沈群夸张地用法语口音竖起手指,“答案即将揭晓!唐贤先生,请递刀!”
尽管荧光灯在唐贤面罩上反光,云集仍看到他翻着白眼将手术刀递给沈群。
两人关系微妙:表面互怼,实则尊重。
云集离开时略感失望——沈群谈笑风生,仿佛毫不在意之前的冲突。她走向第三张解剖台,强迫自己抛开杂念。台上是一名约二十岁的健壮青年,头部垫着木块。
云集本能地开始外部检查:皮肤苍白但无伤痕,黑发浓密。唯一异常是腿部缝合切口、右臂静脉导管和口中残留的气管插管——复苏失败的痕迹。
确认遗体为石宏朗后,云集仔细检查静脉导管:无肿胀或渗血。腿部骨折手术缝合处无感染迹象,引流管仅用单线固定,渗出微量浆液,未见血栓或凝血。
“外部无异常。”马文带着消毒针管和样本容器返回。
“目前同意。”云集回答。
她重视技术员的经验,常鼓励他们提出见解。
马文哼着小曲去取器械。
云集喜欢她永远乐观的性子。
云集检查了石宏朗的尸体,未发现静脉注射毒品的痕迹,鼻腔内也无可卡因残留。尽管石宏朗的父母坚称他未涉毒,但云集深知,任何离奇死亡都需排除药物因素。
她翻开死者的眼睑,巩膜未见出血。确认气管插管位置正确后,开始了内部解剖。
马文站在解剖台对面,递上手术刀。
云集虽经验丰富,但每次下刀时仍会紧张。
她熟练地在尸体肩部至耻骨处切开“Y”形切口,与马文配合剥离皮肤和肌肉,剪开胸骨。
“右侧肋骨骨折。”马文指向一处缺损。
“无出血,是死后急救按压过猛导致的。”云集解释。
她按流程逐一检查器官,采集毒理学样本。
心脏是重点怀疑对象,但腔静脉和肺动脉均未发现血栓,冠状动脉也正常。
两人面面相觑:“该死!什么都没找到。”云集失望道。
马文清洗肠道时,云集检查了腿部手术伤口和深静脉,仍无异常。
脑部解剖同样毫无发现。
最终,她无奈道:“缝合吧,等显微镜结果。”
云集转向下一具尸体——疑似吸毒过量的周安怡。
他手臂和腿部的针孔疤痕令她恍惚,想起1975年弟弟云傅的死亡:她放学回家发现他因注射海洛因与可卡因混合物暴毙,嘴边残留血沫,针筒滚落在地。
回忆刺痛神经,她强迫自己专注当下,协助马文搬运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