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日骑士（二）
这个消息一出，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毕竟贵族的圈子就那么大，卡斯威作为次子被派到黑盐镇当税务官这件事，很多领主都是知道的。
但罗兰处决完盖尔斯时正好是战争发生的节点，所以黑盐镇子爵谋杀林德利家次子这件事情，除了几个当事人和琼恩·艾林之外，基本上没有任何人知道。
此时听见琼恩·艾林这样说，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到人群之中，一个身穿盔甲的高瘦中年男人身上。
......
“艾林公爵说得没错！”
感受到人们的目光，沃克·林德利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地指责道：
“盖尔斯·加尔文的确杀害了我的儿子，这件事情我已经派长子琼恩和罗兰爵士一起到黑盐镇调查过，并且他们也当众处决了盖尔斯。”
“据琼恩所说，盖尔斯是因为私下贩卖奴隶，被卡斯威发现之后，为了掩盖罪行才将他谋杀。”
沃克言简意赅地阐述了事情的经过，并且在语言中表明了对封君和罗兰的支持。
换句话说，盖瑞这家伙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
“放下剑，盖瑞，我们都很清楚盖尔斯那家伙是什么德性。”
“违反王国法律的人，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罗兰爵士做得对！”
有了沃克伯爵的支持，所有领主都自然而然地开始声讨盖瑞。
一时间，人们的愤怒的声音几乎快要掀翻教堂屋顶。
但作为众矢之的的盖瑞，此时却是一言不发，似乎对这一切完全没有任何反驳的想法。
面对这一反常的举动，罗兰略微感到一丝不对劲。
......
“把他带上来！”
果然，等到人们的声音稍微小了一些，只见盖瑞大喝一声向人群中招手示意，接着几名士兵拖着一个人走到了最前面。
接着，盖瑞走上前去用手粗暴地抓起那人的头发，一张蓬头垢面的苍老脸庞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罗兰顿时眼皮一跳。
“是时候告诉大家事实的真相了，修士！”盖瑞狰狞地笑着，示意两个同伴将他搀扶起来。
此时人们才注意到，即使站立起来，这人双腿也无力耷拉着，看上去应该是从腰部瘫痪了，状态十分凄惨。
“我...我...”
许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那人支吾了半天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看见盖瑞警告的眼神，才咽了口唾沫，用沙哑干涩的喉咙扯着嗓子喊道：“我是...黑盐镇的修士，我叫马洛斯。”
“我费尽千辛万苦才从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逃出来，就是为了控诉...这个家伙的罪行！”
在人们的注视下，马洛斯伸出颤抖的手臂，干枯到仿佛只剩下骨节的食指径直指向，站在不远处的罗兰！
“没错，罗兰·石东！！！”
他疯狂挣扎着，仿佛从七层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般死死盯着罗兰，声音中有着令人不寒而栗、来自灵魂深处的怨恨：
“这个...这个家伙，他来到黑盐镇，将被暴动盐工杀害卡斯威税务官这一罪行，强行推到盖尔斯子爵头上，然后又煽动盐工们暴动，杀了黑盐镇的所有守卫！”
“不仅如此，他们还将盖尔斯子爵的城堡，还有神圣的七神教堂一把火烧了干净！”
......
“什么！！”
“不可能吧，罗兰·石东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一定是这个家伙在胡说八道！”
马洛斯的控诉顿时引得众人议论纷纷，不过大部分人还是保持了理智，没有相信他的一面之词，毕竟罗兰的人品和正直，在谷地还是非常值得信赖的。
“你的指控太离谱了，修士！”
作为蛇木城的伯爵，也是被害者的父亲，沃克·林德利伯爵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罗兰。
他站了出来，皱着眉头向马洛斯质问道：“没有任何证据，凭空诬陷一名刚刚受封的正直骑士，你这样的行为简直是在玷污自己的修士身份，以及这个神圣的地方！”
“把这个胡说八道的家伙给我押下去，我要在蛇木城教堂前绞死他！”
说着，沃克伯爵直接对自己身边的骑士命令道。
“停下！”
见沃克身旁的骑士提着剑就要走上来，琼恩·艾林却出言制止了对方。
在人们的注视下，这位鹰巢城公爵缓缓走下神坛，来到罗兰面前，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某种不一样的东西。
“我记得你的母亲也曾是一名盐工，罗兰。”
他语出惊人，接着又抬起手，按在自己刚刚册封的骑士兼私生子肩膀上，沉声问道：“不过我也记得，你从未对我说过谎言。”
“你老实回答我，你是否在黑盐镇做过马洛斯修士所说的那些事情！”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领主包括沃克伯爵在内，全都十分默契地保持了安静，但也忍不住小生议论起来。
毕竟连琼恩·艾林都对此产生了怀疑。
......
“该死...罗兰·石东绝不是这样的人！”
莱昂诺眼神不善地看向前方的马洛斯，嘴里喃喃着。
而他身旁的林恩，却浮起一抹“原来如此”的笑意，仿佛早就确定了罗兰就是一个虚有其表的人。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罗兰，眼神中掺杂的情绪不一而足。
他们中有的跟莱昂诺一样，对罗兰的正义坚信不疑，有的却与林恩相同，充满了看热闹的意味，以及嫉妒心得到满足的快感。
但不论他们如何去揣摩事实的真相，也没有人认为罗兰会当众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毕竟...没人蠢到这个地步。
......
“是的。”
清晰的声音传遍整个教堂，原本还小声议论的领主们顿时鸦雀无声，教堂内立即陷入一片恐怖的寂静。
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罗兰缓缓开口，语气没有丝毫颤抖或是躲闪，反而充满了力量：“我做了。”
“你确定吗，罗兰。”与绝大多数人不同，琼恩·艾林似乎早有预料，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十分郑重地再度质问道：“我们现在谈论的可是非常严肃的问题，这关系到你是否有罪。”
“你确定你要承认吗。”
“是的，琼恩·艾林大人。”
或戏谑、或担忧的目光中，罗兰沉稳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缓缓走上前去，目不斜视地盯着马洛斯，对方似乎被他犀利的眼神刺伤，立即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我们又见面了，马洛斯修士。”
在罗兰的声音中，人们能够听到自信、果断与从容，但惟独听不见任何与“罪恶”有关的形容词。
见马洛斯低下头去不敢与自己对视，罗兰也没有继续逼迫他，而是转头看向盖瑞。
“而我们是第一次见面，盖瑞爵士。”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我很喜欢你带来的礼物，记得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跟你的哥哥一起演戏打算骗过我。”
“你这个...”
盖瑞正欲发怒，但却见罗兰没再理会他，而是径直转过身，当着所有人的面抽出长剑，大声道：“是的，我做了！”
“我杀了盖尔斯，用这把剑！”
“我给了盐工们以信心和力量，让他们有勇气对抗暴政！”
“但...”
说着，罗兰缓缓转身，原本已经暂时失明的右眼，正巧在这个时候逐渐恢复了视力。
而在盖瑞和马洛斯看来，他的眼睛似乎在闪光！
“我惟独没有诬陷、或是陷害任何人。”
“因为...我是罗兰·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