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2章 自己数,我手脏
既然明天要去九龙警署报到,那么李崇九就还有一天时间休息。
时间这么宝贵,手里又提着十万,可不能浪费。
李崇九是那种崇尚高效率的人,所以打算先去买一辆车,以便以后可以更高效率地利用时间。
他出了湾仔警署,先是在附近叉烧店买了一袋叉烧包,手里提着叉烧和一袋子钱,在路边招手要了一辆黄包车,上车道:“去宝利车行。”
宝利车行在香港十分有名。
毕竟在这个年代能够有资金有人脉开得起车行的人不多。
而这家车行的老板就是大名鼎鼎的香港“夜总会皇帝”李裁法。
李裁法号称香港杜月笙,实际上他本身就是杜月笙门徒。
杜月笙于1949年从上海来港避,于是师徒联手,两代通连,遂令香港黑云压顶。
那年头的香港,正是马照跑、毒照贩、美照选、私照走,其中又大多由李先生的黑手撑持,港英政府也乐于由他维持所谓地下秩序,或包疪,或合谋,把民间社会搞得乌烟瘴气。
1951年杜月笙病逝后,李裁法的好运也到了头,香港英政府忽然把李裁法驱赶离境,李裁法斡旋不果,唯有跑路,逃至宝岛,却被上海昔日仇家围攻,宝岛当局国民党以流氓罪名将之下狱七年。
如今李裁法很多香港的产业全都换人,比如大名鼎鼎的丽池舞厅就数次易主,唯有这“宝利车行”竟一直挂在李裁法名下。
宝利车行位于旺角区域。
这年代很多做生意的都迷信,认为“旺角”这个名字取得好,可以旺人旺事业,因此很多大佬都喜欢把公司开在这里。
李崇九嘴里咬着叉烧包,手里提着两个袋子,一袋子叉烧,一袋子钱从黄包车上下来,走进车行。
车行生意正忙。
五十年代的香港,随着香港经济越来越好,有钱人也就越来越多,跑来买车充面子的也就多起来。
此时一个肥头大耳男子正在背着手看车,旁边车行经理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有问必答。
在经理看来,这位是实打实的买家,只要伺候好,这笔生意就绝对跑不了。
另外三名销售员正在收银台偷懒,看到李崇九咬着叉烧包进来,又看看他提着牛皮袋,主观以为袋子里装的都是叉烧,于是就互相推搡,都不想主动接待。
李崇九咬着叉烧在车行转悠一遍,大致把里面车况看清。
这家车行主要经营美国通用和福特两个汽车品牌,像宾利,奔驰,林肯,劳斯莱斯却是没有。
仔细一想也就明白。
香港经济虽然腾飞,但能买得起豪车的,却还是不多。
很多车行都会采取预定方式,等买家付了预付款,才会下单采购这种豪车。
平时车行摆放销售的就是这种普通车型,而这种普通车型却也让很多月薪八九十块的香港人望而生畏。
“不好意思,我能不能试试这辆车?”李崇九指了指一辆黑色福特50,这个年代才出的经典款,也是很多探长大佬最爱,低调,不张扬。
一名瘦子销售这才很不情愿地从收银台过来,“试车可以,麻烦把手擦干净先!”
李崇九这才发现吃叉烧时候,手上沾油:“不好意思!”
瘦子销售还算客气,递来纸巾。
李崇九把袋子放到车头,接过擦擦手,正准备上去试车,那个肥头大耳客人大摇大摆走过来,指着车道:“这辆车我买了,你也不用试了!”话却是对李崇九说的。
李崇九怔一下:“你要买?”
“是的!”肥头大耳背着手,鼻孔朝天道:“难道你听不懂人话?我说这辆车我打算买了,三千美金立马付款,所以你去挑其它的吧。”
李崇九耸耸肩:“那好!”转脸看向瘦销售,“可有一样的?”
瘦销售给不出答案,只好看向肥头大耳旁边的车行经理。
车行经理经验丰富,看一眼李崇九,但觉西装笔挺,器宇轩昂,就试探道:“有是有,价格还比这辆车便宜一半,只需一千五百美金。”
这年头港币与美金汇率挂钩,一比八,一千五美金等于一万二港币。
“少这么多?”李崇九一愣。
车行经理还没开口,肥头大耳冷笑道:“少是少很多,不过要看你有没有能耐开出去!”
“几个意思?”
“意思就是----”肥头大耳不屑地看李崇九一眼,背着手轻蔑道:“水货咯!”
水货就是走私货。
五十年代的香港走私泛滥,很多大社团都做这门生意,车行也一样,与社团挂钩。
社团那边把进口来的汽车拆开,避过海关检查,运到香港以后再在车行组装,因为不用出税等,价格便宜到爆。
当然,走私汽车隐患也很多,因为拆卸组装原因,很容易出现事故,还有就是上牌搞手续十分麻烦,一般人根本扛不住。
肥头大耳有钱,但他也不敢买水货,因为根本上不了牌,除非你和警察那边很熟,关系很铁,才有可能把车开出去满大街转悠。
李崇九本来想要正正经经买辆车,为香港税务做贡献,没想到被逼买水货,主要价格还这么实惠,当即道:“好!来一辆水货的!最好现在就能提车!”
“呃?”不但车行经理愣住,连肥头大耳也愣住。
他们没想到李崇九会这么爽快。
肥头大耳不爽了,本来他是想要鄙视李崇九一下,以便抬高自己,寻求那种踩人快感。
可李崇九一点不配合,这让刚晋身“暴发户”阶层的肥头大耳感受不到丝毫愉悦。
“吹牛的吧你?敢买水货?不说你敢不敢,一万二港币你拿得出吗?”肥头大耳再次暴击李崇九,加大嗓门,唾沫横飞。
“挑!”看着肥头大耳德性,李崇九真想把他一脚踹飞,又嫌脏了自己的脚。
李崇九也不回答,直接抄起钱袋子,哗啦啦,把十万港币一股脑倒出来,问:“够不够?”说完又拿出一只叉烧咬到嘴上:“自己数!我手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