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奏乐！金丝雀的无声曲！（四）
“咻BOOM！！！”
陆语的右手向前一挥，指尖的光团像子弹般射出，擦过琉璃惊愕的面颊，将他身后的墙面轰烂，露出了空无一人的病房。
“下次就是你的脑袋，琉璃。”陆语眼中的蓝光闪动着，言语中没有一丝情感。
“蓝主人好帅呀~嘶哈嘶哈~”玄月翘起纤细笔直的小腿，把双手举高高，左右手的指尖在头顶汇合，比出了一个爱心。
琉璃跌坐在走廊的地面上，双手支撑着身体奋力向后挪动，“你...你们到底是谁呀！”鲜血从它的下颌滴落，在金黄色的领带上点出红色的小花。
“你们为什么要杀我？！我...我只是来...我来...我是来...”
“还装！”
陆语重新在指尖聚起灵团，“现在！马上终止实体化！”他把右手抬到了胸前，指尖的灵团不断迸发出刺眼的光芒。
“不然，就在这里！”陆语的眼睛怒睁开来。
“击碎你的意核！！！”
玄月侧身站在陆语的身后与他垂直，甩动了一下她丝绒般的雪白长发，摆弄着她细长手指上闪着星光的美甲。
“你收手吧，琉璃~呼~外面全都是漫漫~”她用银灰色的眼睛斜视着琉璃，婊里婊气地说道。
“漫漫...漫漫...是谁...我...琉璃？...我是谁...”琉璃看着满是血点的双手，瞳孔已经变得涣散。
“怦怦！...怦怦！...”
走廊的墙体突然响起沉重的心跳声，那声音如同在耳边擂起的战鼓，连脉搏也都被迫跟着它的节奏突突跳动。四周的光线开始变得暗红，仿佛置身于一条血管之中。
琉璃全身渐渐发出淡淡的绿光，它的伤口开始恢复，身上的血迹逐渐分解消失，穿着的最后一抹金色也慢慢变成了绿色。
“切，绷不住了吧。”
在异响出现的那一刻，陆语胸前的光球就分裂成了三个，环绕在他的身边。他的右手向前一划，光球们立即在空中列队成排，向琉璃耷拉着的脑袋冲锋。
“砰！砰砰！”
光球依次在琉璃的眉心前四散破裂，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屏障。
“混蛋...玄月！没时间了！快来帮忙！等下他又要醒了！”陆语口中默念着咒言，身旁又凝结出了一个悬浮着的灵团。无数的灵力丝线向这里汇聚，密集的丝线相互之间频繁地摩擦，使灵团的周围仿佛电闪雷鸣一般。
“Yes！Sir！”玄月左手敬了个军礼，右手向下甩出，数条闪着蓝光的竖向代码从袖口穿出，沿着大臂爬向指尖，瞬间布满了整条手臂。
她张开五指，掌心的灵力丝线像是3D打印一样构建起武器的框架，片刻间幻化出了一柄巨大战锤。
战锤的锤身通体发蓝，暗金色的配重块上缠着一个蛇形玩偶小挂件。战锤锤头上装饰着的白色小翅膀，与带着血迹的黑灰色钝击面形成强烈的反差。
“来啦来啦~”玄月向着陆语漫步而来，悠哉地左右抡转着近乎她身长两倍的武器。
“看我一发~嘿咻！入魂~”
玄月一个小跳步来到陆语身边，双臂上密布的竖向代码同时亮起，脚下的地面被她散发的灵力波震出道道裂纹。她摆出击球手的姿势，向着正在爆旋的灵团猛得挥去。
“叮PONG！！！”
在大锤与灵团接触的一瞬间，陆语身侧的墙面顷刻间化为了灰烬。灵团带着雷鸣般的咆哮奔向瘫坐着的琉璃，正中靶心，再像颗核弹一样爆开。巨大的冲击力毁灭了眼前的一切，只剩下茫茫尘雾。
“嘶哈！搞~定~嘻嘻~”玄月背对着一众断壁残垣，向着陆语比出一个“耶”，又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Wink”。
对幻梦中玄月的力量陆语还是有数的，但每在现场还是会让他被小小地震撼到。
“你至于吗...好了，快启动退出程序，把他送回去。我已经...到...点了...”陆语摸到一处残墙，他靠着坐下，瞳孔中的蓝光逐渐暗淡下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好吧...啪！”
玄月弯了弯腰，打了一个响指，手中的战锤就散成了点点灵光，向上浮去。
她走到陆语的身旁蹲下，用手把一边的长发撩到耳后，再用双手轻轻捧起陆语的脸，神情中透着些许不舍。
“唉...嘶哈...现在，启动‘紧急事件处理办法Plan C’退出程序。启动倒计时，五...四...三...”
“叮铃~”
一声铃响，此起彼伏的破风声随之奏起。未散的烟雾中突然窜出无数风刃。
“嘶！小牙！！！”
唤语刚落，空中的灵点瞬间在玄月的身后凝集回了大锤，直插地面，挡下了第一波突袭。
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接踵而至，玄月一个后旋转身，双手提起战斧，在周身抡出一阵金属风暴，将它们尽数击散。
突然！一枚飘着血色的风刃冲破了玄月的战技防线，直奔她身后毫无防备的陆语而去。
“屏障！开！”玄月银灰色的眼睛睁到了最大，念诵的语气带着点点怒气。
就在玄月分神护住陆语的片刻，浓雾的最深处射出一扇月牙形的斧刃，青铜制的刃身和钩连着的锁链都泛着殷红的寒光。
“乒呤！噗嗤！”
袭来的利刃轻而易举地击碎了玄月下意识在受击点幻化的菱形光盾，楔入了她的肩膀，掀飞了整条右臂。大锤随着手臂摔落在地上，碎成了一颗颗晶莹的光斑。
“啊？！啊啊啊！！！我的手哇！呃...嘶！！！”
玄月的呼吸愈发地沉重，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她用尚存的左手紧掐右肩血流如注的断处，让逐渐增幅的剧痛使自己保持清醒。因为，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在幻梦失去意识会有什么后果。
她紧咬着牙关扭头看向陆语，银灰色的瞳孔不住地颤抖，直到凌厉的风刃被屏障消耗殆尽，才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叮铃~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声驱散了尘雾，琉璃耷拉着脑袋直立着，双眼的瞳孔红如鲜血。它的翠绿色西装三件套已经长满了带着铜锈的金属鸟羽，脖边的领带领口都已解开，露出鸣管上滴着血的骇人空洞。青铜铃铛悬浮在内，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琉璃的右手抓着与月形斧刃相连的青铜锁链，随意地向后一拽，嵌入陆语左耳墙面中的凶器就回到了它的手中。
它提着粘满鲜血的链斧向着倒下的玄月步步逼近，站定在她的面前。右手缓缓举起，准备就此终结倒在脚边的白发少女。
“我想起来了...我已不会再受你们的阻挠和控制...”琉璃低头看了一眼表皮布满锈迹的左手，再握紧成拳。
“她为何要遭受这样的折磨！世界为何要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无辜的人！...从现在开始，我会真正地守护好她，即使燃尽心命！”
耳边传来的呢喃和沉重的金属碰撞声激活了玄月微弱的意识，她努力将眼睛打开一条细缝，只能看见一副已经完全金属化的脚爪。
“这个世界上...可没有无辜之人哦...小琉璃...”玄月慢慢向斜上方抬起双眼，冰冷地看着溺满杀气的处刑人，“将人生所得视为当然，失去之后才开始懊悔...有些东西的价值本就在于它的脆弱，越易碎则越显珍贵...”
“够了...”琉璃眼中的红光一闪，手中的刑具随即向着玄月的玉颈落去。
“二...一...启动...”
伫立着的陆语猛地睁开了眼睛，习惯性地环顾四周。他发现身体仍被幽邃的漆黑笼罩着，时间的概念仿佛也已逐渐消蚀。脸上的汗水从额间冒出再流到领口，白色内搭T恤早已被浸透。
“喂！玄月！玄月！”
他慌忙抬起右手呼喊着，但绕着他的白色球蟒如同一个精致的蛇形手镯，静静地被戴在手上。
“噗！...”
陆语的口中吐出一团鲜血，血液顺着嘴角汇入了冷汗的干流，染红了灰白色的海洋。
“里面发生什么了...咳咳！...这次副作用那么大...咳！”陆语咳出了几口呛入气管的残血，用脱下的白大褂擦了擦嘴角。
“怦怦！”
体内传出的异响让陆语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心脏，仿佛适才有人想要将它取出一般。
囚禁他的黑色巨幕开始剧烈地收缩，反射着皮制的光泽。皮面密布着血丝，像是一个胚胎；黑暗中血核泛着红光，像是在孕育着什么。
陆语痛苦地跪在地上，他双手撑地，呼吸愈发的困难。四周的皮壁向着混沌的中心渐渐压来，他看一眼仍无应答的玄月，眼神中只剩下了虚无。
“唉~没办法了。补充协议！‘急办’Plan A，强制启动！”
透着无奈的女声在陆语的脑中响起，刹那间，数道强光冲破了黑色的血茧，先前坚韧的皮壁就像被吹爆的气球皮一样飘落四散。
陆语艰难地抬头看去，一名全身包裹着灵力光点的少女面对着他。一袭深蓝色星光绸缎礼服纤尘不染，耳边用蓝水晶点缀的银质发夹闪动着，就和她深蓝色的眼眸一样。乌黑的秀发一泄如注，反射的光泽恍若袖珍的银河，正随着微风荡漾。
陆语呆呆地看着她，陌生与熟悉的感觉杂糅在一起，阻止着他的记忆。映入眼中的画面抚慰着他的思绪，但每一次轻抚也都深深地触痛着他。
“玄月...”少女刚唤出名字，陆语手腕上的小蛇就散为点点灵光，绕着少女修长的手臂重新组构。
她转过身，每一根发梢都轻擦过陆语的头顶，向着血茧诞出的半成品走去。
金丝雀的肉身已然灰飞烟灭，站在血核残骸前的琉璃已经变成了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插满西装的青铜羽毛泛着晦暗的金属光泽，与幻梦中相差无几；尖长的鸟喙滴着鲜血，喙下的鸣管直冲体外，怒睁的红眼凝视着将它拖出梦乡之人。
“居然能用这样的方式实体化...玄月！”
亮起双眼的小蛇顺着少女的玉臂绕至掌中，首尾向外瞬间伸长数十倍，握在手中就像是一杆蛇形银枪。她边走边耍了一个花枪，做好了开战前的热身准备。
琉璃所踏的血泥泛起了一阵涟漪，像是感知到了杀意的青铜铃铛从中浮现。它一手从血泥中提起浸透浓血的锁链斧刃，一手弯腰捡起铃铛，挂在了暴露的鸣管上。
“邪秽之物，你比少儿频道正在热播的‘叮当狗’更抽象...”
“叮铃~”
擂台的铃声打响，电光火石之间，双方的兵器已经往来了数个回合。陆语的眼睛根本无法捕捉到他们的动作，目中之景就像一场绚烂的烟花秀。
他收回了在黑暗之中搜索眼镜的双手，转而用它们吃力地撑着膝盖，接着又用双腿撑起他的全身。
前方显而易见的危险阻止着他的步伐，但暗藏心底的恐惧催动他继续向前迈进。
“别过来！！！会死的！！！”
少女淡定的神情被惊怒抽离顶替，喝住了正在靠近战场的傻子。
琉璃抓住少女分神的间隙，伏身突进至她一拳的距离。少女被迫将蛇枪横收胸前，险险挡下直刺咽喉的锋刃。
下腹的琉璃随即一个侧旋，用绕身的青铜锁链隐藏持刃手的动作。接出一记上挑，震飞了少女的银枪，手中利刃直奔解除了防御的心脏。少女侧身避开要害，粘满血污的斧刃擦过她的衣袖，带下了点点星尘。
她瞬身后跳，嘴唇快速地上下翻动，右手向被击飞的兵器高举着。在空中旋转的蛇形银枪突然像是被蛮力掌控一般悬停下来，枪头直指琉璃。
“落！”
银枪瞬间幻化成无数长约两掌的灵针，向着敌人所站之处集火。琉璃眼中的红光紧锁射来的每道光柱，舞动的锁链形成了球形的金属屏障，闪动的身形迂回挡击着雨点般的攻击。
“叮！叮！叮！”三枚灵针借由其他同伴的掩护潜入了血链的封锁线，正中鸣管上挂的铃铛。琉璃的身体随之就像被关闭了动力，停止了防御动作，一瞬间就被蓝色的暴雨淹没。
落点的烟尘渐渐散去，少女弹了弹衣角的砖灰，向着不远处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人型刺猬伸出五指，开始召回自己的小助手。插着的灵针齐刷刷回到了少女的手中，复原成了初始的银蛇长枪。
“嗯？...”少女的眉头微微一皱，发现钉在青铜铃铛上的三根灵针纹丝未动，也没有回应她。
“叮铃~”
就在她再次抬手尝试回收武器时，青铜铃铛再次响动。表面的灵针缓缓陷入它的金属外壳，像是被它吸入了体内。
“啧！被耍了！”少女眉头紧锁，左手保持张开的状态，瞳孔中的蓝光开始有规律地爆闪。她手中的银枪渐渐加速自旋，四周的灵力不断地流向枪身，仿佛要把附近都抽成真空。
“给我现身！！！”
诊所中残存的玻璃窗刹那间荡然无存，少女身后的地砖做着反向多米诺骨牌和蹦床游戏。掷出的钻枪带着这世间最凄厉的尖啸直冲邪物的命门，所过之处皆为齑粉。
在枪尖和铃铛触碰的那一刻，陆语只觉得耳内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爆震传来的灵力波将他吹翻在地，碰撞着点的耀眼灵光让他只能强睁着双眼。
“琉...璃...”
他忽得一惊，快速摆转着脑袋寻找呼声来源。突然，目光捕捉到了强光中的一个纤长身影，正顶着灵力波动向着风眼前进。
“琉璃！！！”
陆语眼前的光和景在让人心碎的呼唤声中凝固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唯一不同的只有各自的神情。
琉璃直着千疮百孔的身躯，它身上的每一个黑眼都穿出一道青铜血链，牢牢地绕阻着直抵咽喉的银枪。铃铛中的铃舌狂暴地撞击着青铜腔体，异常纷乱地“叮铃”声像是无数冤魂的哭号，慑动着听众的心魄。
“叮！”
嘈杂铃声戛然而止，数条连接着月型斧刃的锁链撕开了琉璃的背部，从四面八方向着少女袭来。
“琉璃！快停下！！！”
琴声质感的悲呼带着泣声回荡在空中，呐喊之人扑向了她仅存的珍视之人。
“闪开！！！”陆语的警告为时已晚，包围少女的血刃在半空中急速变向，转身关闭了指令声的来源。
“叮铃~”
琉璃呆滞地看着残破鸣管上吊着的青铜铃铛，眼中的混沌几乎要满溢出来。他的视角缓缓上移，背后伸出的锁链在身前汇集，如同兽角一般向上勾翘延伸，像是在模仿他的颈部构造。他的视线继续朝着锁链上密布的红流上游探索，血液的温热从锁链的金属表面传来，抚慰着他不久前停止跳动的心脏。
在最后的源流之处，他的双眼像是驻足休憩的游客一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纷繁秀丽。飘来的薰衣草香醉着他，餐盘里垒成彩虹色小山的零食嘲笑着“鸟为食亡”这一旧时俗语。杯中的一弯清泉倒映着悄悄路过的白云，蔚蓝的天空也被蒙上了青绿的面纱。
他托着茶盏，坐靠在桃木长椅上，深吸着空气中的甘甜。清风徐徐，轻触着他的发肤，还在他的耳边留下了来自远方的愿声。
“等妈妈的病好了，我们一起再来这里吧。琉璃...”
琉璃眼中的混沌被逐渐驱散，他下意识的向前伸出双手在空中无力地抓握，企图留住渐渐模糊的光景。
不一会，他的眼中只剩下对面参天古树下乘凉的少女，她穿着淡绿色的连衣裙，手中的谱夹遮住了下脸，身旁草地上的琴盒反射着微微日光。他伸直了上下晃动的双手，踩着碎裂一地的茶盏，缓缓靠近地平线上的莹莹光点。
每前进一寸，身心上的疲惫就加重一分。他只能支撑着上身向前爬行，眼睛紧锁沉浸在乐谱中的少女。她犹如天边静待着他的云彩，近在咫尺却又那般遥远。
当他的手触碰到草丛中芊芊玉指的刹那，眼中所见之景皆化为了粉尘。幻象被吹散，刺入现实的锁链上悬挂着被它贯穿腹部的血肉，鲜血从垂坠的手臂流到了琉璃的指尖上，渐渐覆盖了他的手背和双眼。
悲伤占据了他眼眸的底色，愤怒在他震颤的瞳孔中燃起又被惊慌和恐惧熄灭，只留下了满脸的锥心之痛和无尽的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