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仁者无敌！
李纯阳抬头，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浑身骨骼几欲爆裂。
他只能感受到压抑。
“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直至爆裂。
罡风扑面，眨眼间，巨剑便已来到秦观头顶一百米。
鹿无虞轻咬贝齿，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扔出了手中的青铜矩尺。
矩尺变大，顶住那巨剑！
巨剑只是顿了一下，便“嗤”的一声，直接将矩尺剖成两半。
“噗！”
鹿无虞仰头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她的鹅黄色衣衫。
“鹿司命！”
岳山海扶住鹿无虞，“那青铜矩尺……可是您的本命宝器啊，这般被毁，你……”
鹿无虞脸色苍白，苦笑：“没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李纯阳去死。”
“他是墨无咎的青梅竹马。”
“他婴儿时，我还抱过他呢……”
“可惜了……逃不掉了。”
“儒圣出了名的小心眼，【天罚】的威力无法躲避。”
……
李纯阳用力拔出捅进黄东水肚子里的诛邪剑。
仰起头。
他感觉得到那天罚巨剑中蕴含着让人臣服的力量，但是他仍旧站立。
他甚至睁开了第三只金色天眼。
他感觉每一寸骨缝间似乎有岩浆奔涌，皮肤在无声中绽开细密的血痕，连呼吸都凝成冰渣刺入肺腑。
他仍旧看着那巨剑。
他的眼中，只剩冷漠。
“当！”
巨剑停住，悬在了秦观鼻尖上方。
荡开一圈水晶状的涟漪。
气浪将大殿另一侧的壁画上的幕布吹落。
上面画的正是世人所知的儒圣画像。
李纯阳倔强抬头，他看着剑，以及剑后的天空。
他已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看到了云层里寂寥的星子，
他看到了儒圣。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九天之上的目光。
那就是儒圣。
他忽而想起，曾读过《春秋》里的一句话——
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
他想起了那些暴毙的大儒，生前苦读圣贤书的场景。
他想起了无辜惨死的二十九位女子。
她们生来就是邪神的棋子，她们有的才一岁，有的是一岁孩子的母亲。
她们是普通的凡人。
她们已经化作齑粉，化作尘埃。
无人再记得她们。
她们来过这个世界吗？
不知道。
有谁为她们伸张正义吗？
李纯阳想。
因为——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
他的眼睛，
顺着鼻尖上方悬挂的巨剑上闪烁的经文，投向了宛若深渊的星辰大海。
他忽而轻笑，艰难的举起诛邪剑，猛然朝天刺去。
在示威，在抗议！
“儒圣，你杀不了我。”
他笑道。
“因为，仁者无敌啊。”
淡漠寂寥的话语流淌在栖霞寺。
仁者无敌——每说一个字，身板就挺直一分。
待到说完，李纯阳已挺拔如山间青竹，清俊绝世。
“仁者无敌啊！”
李纯阳对天咆哮，声如惊雷！
“轰！”
在他的咆哮声中，天罚巨剑在空中破碎，氤氲出一大片流光飞散。
天地间的压力顿消，九天之上翻滚的乌云退却。
夜空几净，星子寂寥。
鹿无虞和岳山海一脸疑惑，儒圣的【天罚】消失了？
大殿内，已经看不见李纯阳的身影了！
“鹿司命，快看！”
眼尖的岳山海忽然喊道，“李副司命进入壁画了！”
鹿无虞连忙看去，发现那副原本画着儒圣画像的壁画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锦色白袍少年，潇洒英俊，正和儒圣交谈。
“这——”
鹿无虞真没见过这场景。
————
壁画内。
李纯阳正坐在一辆驴车上。
他的旁边驾车的，是个衣衫洗的发白的中年书生。
书生一手拿着鞭子赶车，一手握着一卷竹简品读。
李纯阳看到了竹简的名字：《春秋》。
李纯阳认识他，是儒圣。
“离上一次相见，已经过去五千年了。”
中年书生忽而道，“我叫孔秋，也就是世人口中的儒圣。一位失意者，周游列国而无人欢迎的丧家之犬。”
“也是，神启时代以来的第六位神人。”
“……”
儒圣最终还是成为神人了。
李纯阳斜躺在驴车上，他看着刺目的阳光，忽而问道：“儒圣，我想问你，究竟何为圣人？”
儒圣挥舞了一下手里的鞭子，毛驴跑的就更快了：“圣人即圣者，圣王也。”
李纯阳轻笑：“那你说，如何成为一名圣人？”
儒圣沉思了很久，方才道：“需要两个条件。”
“第一，聪明。圣人必须聪明，需听天下事。历史上曾出现的圣人无一不是天才之辈，他们天生聪明，绝顶聪明。“”
“第二，权力。圣人当济世安民，‘博施于民而能济众’，诸如尧舜，是天下之王，权倾天下，此谓圣人。”
李纯阳忽而哈哈大笑，放肆地笑：“可是我觉得你一个条件都不符合！”
儒圣点头：“大概是因为我有一群好弟子，强行将我捧成了圣人。”
“子贡、孟轲、荀况都对我多有吹捧。”
“你知道，我生前未有任何荣誉，所谓圣人也是死后追封。”
“大家都叫我至圣先师，其实我想做王。”
“……”
李纯阳摇头嗤笑：“你想做圣王？”
“你儒家讲仁义礼智信，仁字第一，何为仁？”
“《论语》里说的清清楚楚，仁即爱人，修己以安人。”
“也就是拿人当人。”
“你呢？你为了晋升神人，和邪神做交易，让黄东水献祭了三十个女子。”
“你为了让邪神帮你晋升神人，要放出邪神之子鬼谷。”
“黄东水本来是一名很优秀的大儒，是你‘污染’了他，将他从七品【狂狷】强行提升到了五品【浩然之士】。”
“你全然不顾天下人的性命。”
“你现在是神人了，但是你的‘仁’丢了，就像丢垃圾一样。”
“你如此决绝地斩断‘仁’，等于是斩断了你和儒家弟子的锚点。”
“你抛弃了自己的信徒。”
“你想过那些读儒几十年的儒家弟子会怎么样？”
“他们再也感应不到儒圣。”
“他们丢失了信仰。”
“儒圣啊，你丢弃了自己的孩子。”
“你就不怕天下的读书人走上邪路吗？”
“儒家四千年历史，难道真的要毁于一旦？”
“……”
李纯阳真的很生气。
儒圣的【仁】已经成为天道之一，如果世界失去了【仁】，那么一定会变成无间地狱。
李纯阳还有在乎的父母和族人，他不想天灾降临、世界毁灭。
“吁——”
儒圣拉停了毛驴，扭头对李纯阳笑道：“你不想儒教毁灭？”
“那么，你来做这个儒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