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烬:逆世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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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惊魂重生

浓烈刺鼻的艾草味如同一把尖锐的针,猛地刺入沈云卿的鼻腔,她的身体下意识地一颤,紧接着便猛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藕荷色的纱帐,上面精心绣着的锦鲤戏莲纹在眼前微微晃动着,那灵动的图案仿佛下一秒便会从纱帐上跃出。沈云卿的目光瞬间被吸引,心中涌起一阵酸涩,她知道,这是母亲亲手绘下的花样,每一针每一线都饱含着母亲的爱。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缓缓伸向自己的喉间,眼神中满是紧张与期待。当指尖触碰到的是十二岁少女那细嫩光滑的脖颈,而不是记忆中黏腻的黑血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难以置信。

“小姐可算醒了!”伴随着清脆的声音,春杏端着药碗,脚步轻快地掀帘走了进来。她腕间新打的银镯随着动作磕在青瓷碗沿上,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响声。沈云卿的目光瞬间被那镯子吸引,死死地盯着,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恨意。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清楚地记得,就是这个声音,伴随着每日一碗毒药,被送进了母亲的口中。

想到这里,沈云卿突然翻身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那刺骨的凉意从脚底瞬间传遍全身。她快步走到铜镜前,镜子里映出她单薄的中衣,胸前挂着的正是弟弟满月时的长命锁,红绳上似乎还带着清晨露水的湿气。镜中的人面色苍白如纸,眉眼尚未完全长开,带着几分青涩,却正是三年前大病初愈时自己的模样。

“今儿是腊月初几?”沈云卿猛地转身,眼神中透露出急切,一把抓住春杏的手腕,指甲几乎都要掐进对方的皮肉里。春杏吃痛,忍不住缩了缩手,手中的药碗也跟着晃动起来,药汁泼洒在裙裾上。她有些惊慌地看着沈云卿,结结巴巴地说道:“初、初三...小姐昏睡了三日,夫人眼睛都快哭坏了。”

沈云卿的眼神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她松开春杏的手腕,抓起妆台上的黄历,泛红的指尖缓缓划过“乙未年冬月”几个字。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心中暗自思忖:是了,这正是母亲开始服那“补药”的月份。

想到母亲正处于危险之中,沈云卿突然用力推开窗棂,一股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扑面而来,扑在她的脸上,带来丝丝刺痛。远处隐隐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她定睛望去,只见麟哥儿正在庭院里欢快地追着陀螺跑着,枣红色的夹袄上沾满了雪粒子,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卿儿怎么站在风口!”母亲那熟悉而关切的声音突然传来,沈云卿转过头,只见母亲裹着灰鼠皮大氅,脚步匆匆地疾步走了进来。母亲发间斜插着的素银簪子在光线的映照下闪着寒光,刺痛了沈云卿的眼睛。她心中一紧,这是守丧的打扮,可她分明记得外祖母去世是在两年后。

电光石火间,沈云卿突然明白了一切——此刻,正是父亲以“调养”为名,开始让母亲服用毒药的时候!

“娘...”沈云卿眼眶泛红,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扑进了母亲那带着淡淡药香的怀抱里。她的指尖悄悄地勾起母亲的袖口,心中满是紧张与不安。果然,她摸到了母亲腕间那细密的针孔,那是连日施针留下的痕迹。前世的她只当是治病所需,如今才知道,那竟是毒发前的征兆。

春杏重新端来药碗时,沈云卿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她突然伸出手,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来喂。”她接过瓷勺,轻轻搅动着碗中褐色的药汁,借着烛光,仔细地观察着。她发现,药汁底部沉淀着几粒暗红斑块。前世在医书上见过的知识瞬间浮现在脑海中,她知道,这是用朱砂染过的附子,久服可致血瘀而亡。

“夫人该用参汤了。”门外传来林姨娘那温软却又让沈云卿感到厌恶的声音。沈云卿的手不自觉地一抖,药汁溅在了袖口上。她抬眼望去,看着那道袅娜的身影跨过门槛,石榴红的裙摆轻轻扫过门边的积雪。沈云卿心中冷哼一声,这般艳丽的颜色,哪像是为嫡妻侍疾的妾室该有的装扮?

“卿姐儿病才好转,怎好劳神。”林姨娘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伸出手想要接过药碗,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堪堪擦过碗沿。沈云卿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厌恶与愤怒,她假装剧烈地咳嗽起来,顺势将药碗摔在了地上。褐色的药汁瞬间漫过青砖的缝隙,她盯着林姨娘绣鞋上沾着的泥渍,心中暗自思索:是后巷特有的红黏土,那里正是倒药渣的去处。

当夜,月色如水,洒在沈府的庭院中。沈云卿借口胸闷,支开了守夜的春杏。她裹着厚厚的狐裘,小心翼翼地摸到小厨房。月光下,药渣堆里隐隐混着几片暗红的碎屑。她心中一喜,正要伸手去捡,忽听墙根传来一阵压低的交谈声。

“...每旬添一次量,记得用双层油纸包着...”是林姨娘身边刘嬷嬷那熟悉而又让人生厌的声音。

“可夫人这几日呕吐得厉害...”小丫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胆怯。

“呕出来再补便是,横竖有三五年光景...”脚步声逐渐靠近,沈云卿心中一惊,连忙闪身躲进柴垛里。她的掌心不小心被碎瓷片划出血痕,可她却顾不上疼痛,紧张地屏住呼吸。直到人声渐渐远去,她才从柴垛中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然后从药渣里挑出一片未燃尽的油纸,就着月光,努力看清上面的墨迹——“仁济堂”三个小字映入眼帘,她心中暗自记下,这正是林姨娘表兄开的药铺。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沈云卿的脸上。她借着请安的机会,悄悄溜进母亲的卧房。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气息,多宝格上的青玉香炉中还燃着袅袅青烟。她记得,这香是林姨娘特意调配的。沈云卿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趁人不备,她将昨夜捡的药渣混入香灰中,又迅速取走妆匣暗格里的账本。前世直到母亲去世,她才知道这里面记着林家贪污的罪证,如今,她绝不会再让这些证据被埋没。

“卿儿近日倒是勤勉。”父亲那威严的声音突然从廊下传来,沈云卿心中一紧,连忙垂首,试图藏起自己颤抖的指尖。她的目光扫过父亲腰间新换的翡翠玉佩,心中涌起一阵愤怒与不甘,那本该是母亲嫁妆里的物件。

她突然灵机一动,指着院中那株枯梅,哽咽着说道:“昨夜梦见娘亲站在梅花树下,七窍都在渗血...”话音未落,父亲手中的暖炉“咣当”一声落地,脸上露出一丝慌乱。林姨娘端着药盏走过来时,正撞见沈云卿扑在父亲怀里啜泣,她可怜巴巴地说道:“爹爹,娘亲会不会像梦里那样离开卿儿?”

腊月初八那日,府中上下一片忙碌,都在忙着熬制腊八粥。沈云卿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她趁着混乱,偷偷溜进药材库。贴着“补药”标签的樟木箱里,整整齐齐地码着油纸包。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小心翼翼地拆开最底层的纸包,用银簪挑起些许粉末。只见簪头瞬间泛起灰斑,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这是砒霜遇银的反应。

窗外突然传来麟哥儿那清脆的笑声。沈云卿心中一紧,急忙扒着窗缝望去,只见弟弟正在冰面上欢快地抽着陀螺,而身后跟着的林家婆子却故意将扫帚往湖石边推了推。沈云卿的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她清楚地记得,那处青苔覆盖的湖石,正是前世麟哥儿溺亡的地方!

“阿姐!”麟哥儿举着陀螺,兴高采烈地跑过来,鼻尖被冻得通红。沈云卿眼眶泛红,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当摸到他颈后那熟悉的蝶形胎记时,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这胎记与母亲身上的一模一样,前世林姨娘却说是不祥之兆,硬逼着用艾草烧灼。

当夜,沈云卿跪在佛龛前,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她将砒霜粉包藏在经书夹层,手指轻轻摸着长命锁上“长乐未央”的刻字,想起前世这锁被林姨娘熔成金锭,心中的恨意愈发浓烈。妆镜里映出少女阴郁却又坚定的眉眼,她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中带着一丝狠厉——既然阎王不收,那便让该偿命的人,尝尝凌迟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