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河边的黑影
在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常常神色凝重地告诫我，家附近的那条小河，水深处藏着未知的危险，千万不能游得太深。他总会陷入回忆，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一次可怕经历。那是一个酷热难耐的夏日，蝉在枝头声嘶力竭地叫着，爷爷和小伙伴们像往常一样在河里嬉戏，溅起的水花带来丝丝凉意。游到河中心时，爷爷望着深不见底的河水，年轻气盛又对未知充满好奇的他突发奇想，想要潜水下去一探究竟。
河水越往下，光线越暗，四周的温度也变得冰凉刺骨，像无数细密的针往骨头缝里钻。爷爷睁大眼睛，在浑浊的水中艰难地摸索着，每一下划水都带着紧张与期待。终于，他看到了河床上有一块巨大且形状怪异的岩石，那岩石犹如一头蛰伏的巨兽，表面坑坑洼洼，像是被岁月用刻刀狠狠地雕琢过一般。当爷爷游到一个隐蔽的角度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头皮发麻，寒毛直竖——岩石上竟然有个黑色的人影。
爷爷回忆说，当时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摸，就在触碰到黑影的瞬间，那黑影像是被激活的恶灵，猛地凸了出来，紧紧地缠住了他的身体。爷爷拼命挣扎，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胸膛像是被巨石压住，仿佛有一双无形且冰冷的手在将他往水底拖。他手脚并用，慌乱地扑腾着，指甲都在粗糙的岩石上划出了血痕，才终于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黑影的束缚，慌不择路地游上了岸。每当爷爷说起这件事，他的眼神里都会流露出恐惧，他常心有余悸地念叨，再晚一秒，自己就会永远葬身河底。
小时候，我对爷爷的话半信半疑，觉得那不过是大人吓唬小孩的故事，怎么会有如此离奇的事情呢？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份好奇和怀疑却在我心里愈发强烈，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终于，在一个炎热的夏天，炽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河边的柳树都被晒得没了精神，我决定去看个究竟，揭开这个隐藏在河底多年的秘密。
我叫上了村里的好朋友铁柱，他和我一样，从小在河边长大，水性极好，在水里就像灵活的鱼儿。我们来到河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水面反射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我把爷爷的故事告诉了铁柱。他听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兴奋和好奇，眼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也想和我一起探寻河底的秘密。我让他在河边等着，叮嘱他如果我长时间没上来，就想办法救我，他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深吸一口气，我缓缓潜入水中。水下的世界安静而神秘，阳光透过水面，洒下斑驳的光影，像是无数破碎的梦境。我凭借着熟悉的水性，很快就游到了河中心。不一会儿，我就看到了爷爷说过的那块巨大的岩石。它静静地躺在河底，周围的水草随着水流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我小心翼翼地围着岩石绕了一圈，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像敲起了急促的战鼓。就在这时，我看到了那个黑色的人影，它真的附在岩石上，就像爷爷描述的那样。我的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寒意，头皮一阵发麻，想起爷爷的遭遇，我刚想转身离开。就在这时，人影突然说话了，那声音竟然是爷爷的！
“孩子，别跑……”那声音在水中回荡，带着一种莫名的蛊惑，像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我的意识。我迟疑了一下，就在这一瞬间，黑影突然从岩石上剥离出来，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裹挟着一股阴冷的气息，缠上了我的脚踝。我拼命挣扎，想要游上水面，可是黑影的力气大得惊人，紧紧地拽着我，一点也没有放开的意思，我的脚踝像是被铁箍死死锁住。
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氧气即将耗尽，肺部像是要炸开一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烧般的疼痛。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股力量将黑影从我脚踝上拉开。我知道，是铁柱来救我了。他用力地拉着我，我们一起拼命地往水面游去，每一下划水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我浮出了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咳嗽着，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瘫倒在岸边，四肢发软。
在岸边休息了好一会儿，我才渐渐恢复过来。当我回头想感谢铁柱时，却发现他不见了。我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声音在空旷的河边回荡，可是回应我的只有寂静的河水。我心里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或许，他根本就没有上来。恐惧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我望着平静的河面，仿佛看到了无数双隐藏在水下的眼睛。
这时，一团黑色的东西从水中探出来，它静静地看着我，那一瞬间，我感觉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我的灵魂，让我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然后，它又迅速地潜入水中，消失不见了。我不敢再一个人下水，于是就近呼救。几个热心的村民听到我的呼喊，纷纷赶来，他们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帮我寻找铁柱和那个神秘的黑影。浑浊的河水掩盖了一切，他们在水中摸索着，呼喊着，却一无所获。
可是，村民们在水中搜寻了许久，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既没有找到铁柱，也没有看到我说的黑影。之后，救援队也沿着河岸往下搜索了整整一天，动用了各种设备，然而，依旧没有见到铁柱的踪影。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村里的气氛变得压抑而诡异，每个人看向那条河的眼神都充满了恐惧和疑惑。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到河里去过。每次经过河岸的时候，我都会听到隐隐约约有声音在叫我的名字，那声音仿佛是铁柱的，带着一丝哀怨和急切。我下意识地看向河中心，就会看到一个黑色的脑袋探出来，静静地看着我。我越来越觉得，那个黑影很像我的朋友铁柱，这种想法日夜折磨着我，让我无法安眠。
夜晚，每当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铁柱的笑脸和那个恐怖的黑影，两者不断交织、重叠。我开始怀疑，那天救我的到底是不是铁柱？还是说，他早就被黑影缠住，而救我的，是那个隐藏在河底多年的神秘存在？这种怀疑如同毒蛇一般噬咬着我的内心，让我痛苦不堪。
村里开始流传起各种谣言，有人说那条河被诅咒了，河里有吃人的水鬼；也有人说，那是多年前溺水身亡的冤魂在作祟。我不敢告诉别人，我总觉得铁柱还在河里，他被困在了那个黑暗的世界，无法解脱。这种想法让我坐立不安，我决定一定要做点什么。
为了弄清楚真相，我开始四处打听关于这条河的传说。我拜访了村里的老人，他们大多只是摇头叹息，讳莫如深。我又查阅了各种资料，在泛黄的古籍和破旧的县志中寻找线索。终于，我找到了一些关于这条河的记载。原来，在很久以前，这条河曾经发生过一起惨案。有一群孩子在河里游泳，其中一个孩子不小心溺水了。其他孩子惊慌失措，纷纷逃离，没有人去救那个溺水的孩子。从那以后，那条河就时常发生一些离奇的事情，有人说看到过黑色的人影在水中飘荡，有人说听到过孩子的哭声。
我想，那个溺水的孩子或许就是爷爷和我遇到的黑影的源头。他的怨恨和不甘，让他的灵魂一直被困在河里，寻找着替死鬼。而铁柱，很可能是因为救我，成为了他的下一个目标。这个念头让我满心自责，我觉得是自己害了铁柱。
我决定再次回到河边，这一次，我要为铁柱做些什么。我带上了一些祭品，有铁柱生前最爱吃的点心，还有他常用的渔具。来到了河边，我将祭品摆在岸边，对着河水深深地鞠了一躬。河水依旧平静，却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不管你是谁，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恨。但是铁柱是无辜的，他是为了救我才会遭遇不测。请你放过他吧，让他的灵魂得以安息。”我对着河水大声说道，声音带着颤抖和坚定。
就在这时，河水突然泛起了一阵涟漪，一个黑色的人影慢慢地从水中浮现出来。它的身影模糊不清，但我能感觉到它在看着我。我没有害怕，反而向前走了一步，心中只有为铁柱解脱的念头。
“如果你有什么心愿，就告诉我吧。我会尽力帮你完成，只求你放过铁柱。”我坚定地说道，直视着黑影，毫不退缩。
黑影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过了许久，它缓缓地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带着多年的怨恨与孤寂：“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愿意听我的故事了。当年，我就是那个溺水的孩子，我的伙伴们抛弃了我，让我孤独地死去。我的怨恨让我无法离开这里，我一直在寻找着那些冷漠的灵魂，想要让他们尝尝被抛弃的滋味。”
“我知道你的痛苦，但是铁柱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为了救我才会陷入危险，他是个善良的人。”我急切地解释道，眼眶泛红，声音也哽咽起来。
黑影沉默了一会儿，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河水轻轻拍打着岸边。然后说：“这么多年，我一直在黑暗中徘徊，心中只有仇恨。或许，是时候放下了。你回去吧，告诉大家，不要再靠近这条河。”
说完，黑影慢慢地沉入水中，消失不见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听到过铁柱的声音，也没有看到过河中心那个黑色的脑袋。我知道，铁柱终于得到了解脱，而那个被困在河底多年的灵魂，也放下了心中的怨恨。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每当我想起那条河和我的朋友铁柱，心中依旧充满了悲痛和愧疚。我时常会来到河边，静静地坐在那里，回忆着我们曾经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我相信，铁柱在另一个世界里，一定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