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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锈弦计时
第一章锈弦计时
「还有四十七秒。」
我死死盯着手腕内侧的皮肤,那里的透明纹路正从肘部向掌心蔓延。当纹路触及虎口处的青铜罗盘刺青时,林老师的本命武魂就会彻底失控。
雨丝像淬毒的银针扎在脸上。面前十米开外的废墟中央,林老师正单膝跪在焦黑的混凝土块上。他的虚相武魂「锈蚀时钟」悬浮在头顶,分针每跳动一格,周围五十米内的金属制品就剥落一层猩红铁锈。
这是「饲灾人」最常用的拖延战术——用时间属性武魂加速灾域成型,好让买家能及时收割初生灾域里的缠魂丝。
「小满,校准坐标。」耳机里传来师父冷硬的声音。我迅速抽出腰间的青铜罗盘,本命武魂在掌心嗡嗡震动。当罗盘边缘触碰到林老师后颈时,那些即将刺入他脊椎的透明纹路突然停滞了。
「现实锚点锁定,侵蚀度79%...等等,罗盘在逆时针转动!」我话音未落,林老师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头顶的时钟武魂发出齿轮卡死的尖啸,原本飘落的铁锈骤然凝聚成三米高的骷髅,空洞的眼窝里涌动着暗红色锈渣。
师父的咒骂混着金属碰撞声在耳机里炸响:「是双重虚相!他的本命武魂早被替换成「灾厄罗盘」了,快退——」
已经来不及了。锈蚀骷髅张开下颌的瞬间,我的欢愉晶核突然在胸腔里炸开一阵灼痛。这是师父提前埋在我体内的应急措施——当检测到致命威胁时,强制抽取情绪能量发动瞬移。
粉金色的光晕包裹全身的刹那,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林老师的头颅像熟透的西瓜般爆开。飞溅的脑浆在半空就凝结成铁灰色晶体,落地时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悬命人守则第一条:永远别让将死者的血沾到皮肤。」**
当我从三百米外的便利店厕所隔间里爬出来时,师父正在货架前挑拣巧克力。她黑色风衣上的银线刺绣微微发亮,那是用缠魂丝编织的降灾符——能让我们在低级灾域里暂时隐匿气息。
「林肃的哀恸晶核。」她头也不回地伸手。我连忙从战术腰带里抠出那颗靛蓝色晶体,上面还沾着几缕神经突触般的透明丝状物。
师父对着灯光转动晶核,突然冷笑出声:「饲灾人现在连空无属性的仿制品都敢用了?难怪要拿徒弟当祭品。」她指尖燃起苍白的火苗,晶核立刻融化成冒着酸雾的黏液。
我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战。空无晶核是违禁品,服用者会逐渐丧失存在感,最后连尸体都留不下半点痕迹。所以林老师特意选在监控盲区的烂尾楼交接货物,所以他的本命武魂才会被替换...
「旧港区17号码头,凌晨两点。」师父突然把巧克力棒塞进我嘴里,甜腻的可可味冲散了喉间的铁锈味,「这次是真正的蜕壳者,你的罗盘有反应吗?」
我下意识摸向锁骨位置。那里藏着一枚生锈的怀表,是七年前在母亲失踪的灾域里找到的。此刻表壳正在发烫,秒针疯狂跳动着指向东南方。
「看来他们终于上钩了。」师父的瞳孔在霓虹灯牌下泛着诡异的琥珀色,「记住,蜕壳者的本命武魂移植手术会留下「双生影」。如果看到谁的武魂投射出两个影子...」
「就对准心脏位置打空哀恸晶核?」我咽下巧克力,战术手套下的掌心渗出冷汗。这是三个月来我们追查的第七个线索,每次刚要触及母亲失踪的真相,蜕壳者就会抢先灭口。
师父没有接话。她站在便利店落地窗前凝视着雨幕,风衣下摆无风自动,露出腰间六把不同颜色的情绪注射器。玻璃倒影中,她本命武魂「彼岸绣架」的虚影正在缓缓旋转,那些血红色的丝线仿佛随时会刺破现实维度。
**二十三时零七分,滨海大道发生局部维度震颤。疑似琴类武魂灾域初级形态,建议绕行。**
手机推送响起时,我们刚跨上改装过的重机车。后视镜里,师父嘴角扬起嗜血的弧度:「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准时赴约。」
引擎轰鸣声响起的刹那,我听见遥远的海面上传来琴弦崩断的嗡鸣。柏油路面突然泛起水波般的纹路,路灯像融化的蜡烛般扭曲坠落。在机车腾空的瞬间,我瞥见东南方的天空裂开一道缝隙,无数银色琴弦正从裂缝中垂落人间。
「抱紧!」师父的警告混在狂暴的气流中。我死死搂住她的腰,看着她的风衣在时速二百公里的狂风中猎猎作响。那些银线刺绣正在发光,缠魂丝编织的降灾符咒逐一亮起,在我们身后织成一张抵御维度侵蚀的大网。
当第一根琴弦擦着机车轮胎划过时,我的罗盘武魂突然剧烈震动。指针疯狂摇摆着指向斜前方——三百米处的跨海大桥桥墩上,有个撑着红伞的人影正在轻轻拨动虚空中的琴弦。
「是具象化魂技!」我刚喊出口,第二根琴弦已经贴着我的耳际掠过。被切断的几缕发丝在空中就碎成晶莹的粉末,那是空间被切割后的量子态残留。
师父突然猛打方向盘。机车在倾斜四十五度的情况下擦着桥栏漂移,我的膝盖几乎蹭到护栏上迸发的火星。在即将坠海的瞬间,她抽出腰间的桃色注射器扎进脖颈——爱欲晶核的副作用会让使用者产生重度依恋,但换来的爆发力足以让机车在空中二次加速。
粉色的气浪掀飞了三个桥墩上的琴弦陷阱。借着这0.3秒的空档,我终于看清偷袭者的模样:红伞下是一张布满瓷裂纹路的女人面孔,她的右手五指已经化作半透明的琴弦,此刻正有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琴弦滴落。
「是「血弦」苏晚!」我失声叫道。这个被净秽司通缉十三年的S级蜕壳者,最著名的战绩是把三个追捕她的悬命人做成了人肉音叉。
师父突然松开右手车把。她扯断自己的一缕长发,发丝在缠魂丝的作用下瞬间绷直成七根银针。「去和你的琴魂作伴吧。」她手腕轻抖,银针裹挟着黑色晶核的碎末射向红伞女人。
恐惧属性的魂力在空气中爆开时,我本能地闭上眼。再睁开时,桥墩上只剩下一把旋转下坠的红伞。伞骨间缠着几根断裂的琴弦,每一根都穿着片带血的指甲。
「假身。」师父的声音比海风更冷,「用替死鬼发动远程攻击,倒是蜕壳者的一贯作风。」
我正要说话,锁骨处的怀表突然发出刺耳鸣叫。表盘玻璃炸裂的瞬间,我看见分针逆时针飞转,表壳上的锈迹像活物般爬上我的手腕——这是母亲失踪前留给我的最后预警。
「师父!两点钟方向有维度折叠...」
海水突然立起来了。
不是比喻。二十米高的巨浪违反物理规律地凝固在半空,浪尖上站着个戴鸟嘴面具的黑衣人。他左手托着个不断渗出黑雾的沙漏,右手正从虚空中抽出一把由病历单折叠成的长刀。
「悬命人陆昭,你女儿的心脏还在疼吗?」面具人的声音像是用砂纸打磨过玻璃,「七年前你没能救她,七年后连徒弟也...」
师父的反应比我快十倍。彼岸绣架武魂在她身后完全具现化,三百根缠魂丝如同血色暴雨般刺向面具人。但在丝线即将触及目标的刹那,我的罗盘突然发出齿轮卡死的悲鸣。
「不要看沙漏!」师父的警告迟了半拍。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聚焦在那不断翻转的沙漏上,意识突然坠入漆黑的漩涡。在最后清醒的瞬间,我听见怀表零件散落的声响,以及师父近乎绝望的嘶吼:
「小满,记住所有武魂都是...」
黑暗吞没了未尽的话语。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鼻腔里充斥着药品燃烧的焦糊味。睁开眼时,我正躺在医院的废墟里,手中攥着半截染血的银针。
而在三十米外的焦土坑洞中,师父的风衣碎片像垂死的蝴蝶般轻轻颤动。她的彼岸绣架已经碎成满地血晶,每一块碎片里都倒映着同一个画面——鸟嘴面具人用病历刀刺穿她心脏的瞬间。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发现胸前的怀表不知何时恢复了完好。只是表盘里的指针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不断坍缩的微型黑洞。当我的指尖触碰到表壳时,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
七年前的雨夜,母亲站在同样的黑洞前,转身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去找没有影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