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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她那脑子听不懂人话
天气异常的热,天空烧成浓烈的蓝,不含多余的杂色,恢宏的建筑像是陨落在海平面。
知夏从冷气充足的车上下来,穿着贴身的牛仔裤和T恤,短短几步路后颈已浸了层薄汗。佣人周到地递来毛巾,她接过,说了声谢谢。
“妈妈,我回来了。”
一个气质优雅的女人转身,笑颜温和:“梦梦,回来啦,过来看看妈妈插的花怎么样。”
梦梦是孟芳蕾亲生女儿的小名,知夏继承了十六年,早已经和这个昵称融为一体,她轻快地应道:“好啊。”
知夏走过去,认真地瞧了瞧,默然拿起了两支水蓝色的小苍兰穿插进花里,细致地摆弄了会儿。
“您看看,这样会不会更生动些。”
孟芳蕾一看,的确是要好看许多。她搂住知夏,笑得眉眼展开:“漂亮,不愧是我闺女。”
知夏笑了笑,发自内心。
“饿了吧,我们准备吃饭。”孟芳蕾拿起手边的毛巾擦手。
“那我先上楼放东西。”
“嗯,顺道把你哥叫下来吃饭。”
知夏眼睫忽颤。
孟芳蕾指的哥哥只可能是周怀庭。
他…回来了…
知夏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心里那片荒芜突然无法抑制的来了一阵风,挠得人心乱如麻。
她努力维持正常的面色,含笑问:“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亲儿子回来孟芳蕾难以掩饰的高兴,边走边说:“一小时前刚到的家,你上去吧,我去厨房看看。”
“好。”知夏微微抿了抿唇,脚步有自己难以察觉的颤动。
知夏的房间在二层,和周父周母在同一层,周怀庭一个人独占三楼。
她先是回了自己房间,没有停留片刻,立即往三楼去。
快到他房间门口时,她反而放缓了脚步。
房间门没关,半开着,可以粗略看到里头的陈设。有幅色彩张扬的油画挂在床头,和亚麻灰的床品对照明显,平衡了原本单调疏冷的局面。
知夏有些出神,突然传来一道脚步声,她几乎本能要躲,但没来得及,就那么毫无防备地撞进一双眼睛里。
这双眼睛尤为好看,瞳仁很黑,深邃而锐利,有意无意释放出一种侵略性,完全不讲道理的攫住了她的心。
知夏紧着心口,强装淡定地表明来意:“哥,妈妈让我叫你下去吃饭。”
周怀庭刚洗好澡,穿了件白色浴袍,腰间松松垮垮系着带子。黑色的发梢还在滴水,水珠沿着修长的脖颈淌下去。
他声音仿佛也浸了水汽,清润而富有磁性:“你跟谁说话,门口有人?”
“……”
除去不合适的情愫,他作为长辈,知夏还是有些怕他的。
她蜷了蜷手指,老实巴交地走进去。
空气里飘荡的沐浴露香气越来越清晰,有如雨后的干净清透。
知夏停在了他一步之内,重新说一遍:“妈让我……”
只是话说到一半,她被迫停止了。
周怀庭手掌扣住她脑袋,不由分说地堵住她的唇。
他吻得有些重,甚至有份暴力的厮磨,控制着力道扯咬她的嘴唇。
知夏毫无抵抗力的承受,一面紧张地关注门外。
半分钟后,他温和地亲了亲她的唇,这是结束的信号。
知夏感觉唇舌发麻,不自觉微微撅起了嘴。
周怀庭一个抬手,指尖捏合住了她的双唇。
知夏:“?”
“你倒是听她的话,我的话不见你听。”
知夏又是一个问号,他的话她哪句没听。
她想为自己辩解,但嘴被封住了,只有无辜地看着他。
周怀庭瞧着张白净的脸蛋,从眼睛到嘴巴透出一股纯粹的清美,无可非议的漂亮。脑子也是无可非议的笨。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吭声。
他轻扯了下她的唇,转过身一把扯掉腰带,浴袍敞开,一双精壮而修长的腿往衣帽间迈步。
唇瓣得到释放,知夏仍保持噘嘴的姿势,一个人茫然地站在原地,还在思考哪得罪他了。
完全没有头绪。
周怀庭上次回来是三个月以前,他离开那晚他们缠磨了一整夜,可以说是很和平的一次分开。
这之后,他们几乎没有联络。
知夏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周怀庭从衣帽间里出来,换上了日常休闲的衣服,黑色T恤灰色的运动裤。
男人肩宽腰窄,身姿修长,简单穿着也引人注目。
他迎面过来,知夏忽然灵光一现。
有一次她有条手链丢了,不知道是不是落在他房间,发消息给他问能不能进房间找一找…然而周怀庭交代过没事别发消息给他…
思及此,知夏立马低头道歉,弱弱地说:“对不起,我保证以后没事不会再发消息给你了。”
周怀庭:“……”
就在他要敲她榆木脑袋时,门外传来一声:“怀庭,出来吃饭了。”
知夏比他反应还快,飞快地蹲下来钻在了沙发后面。
周怀庭看了她一眼,抬腿往门外走,“就来。”
他人走后,知夏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对话。
“让你妹来喊你,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她那脑子估计听不懂人话。”
“……”
傍晚时分,犹如橘子汁泼洒的天边渐染成混沌的深蓝色,白天的热气跟着收敛锋芒。
饭席上,满桌色香俱全的佳肴。
孟芳蕾和周怀庭母子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知夏心不在焉地吃饭,听见孟芳蕾问他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周怀庭漫不经心地应着不一定。
他一向来去自如,不受拘束。当年丢下周家巨大的产业独自去美国创业。
如今回来这里什么也没有改变,父母对他的爱,周家集团的继承权。
不同于知夏,有份恩情和依赖限制着她,一旦离开,她恐怕再回不到最初。
“梦梦,今天怎么比平时晚一些。”孟芳蕾把话题转到女儿身上。
知夏今年大三,仍是事事要和父母报备。
她暂停进食,从善如流地说:“下周学校要举办画展,有个同学让我帮他改改画稿。”
“男同学女同学?”
“男同学。”
知夏回答完后孟芳蕾点点头,没太大反应,坐在对面的人反倒投过来视线。
知夏不经意抬起眼,正落进一对墨黑色的眼眸。他眼窝浅凹,眉骨凌然,不知是有意无意,看着她的目光总是很深,如同审视。
知夏根本遭不住他这么看,就在她快要露出破绽时,他老神在在地开了口:“咱们家顶梁柱呢?”
孟芳蕾笑:“你爸啊,他和省里下来的领导去吃饭了。”
周怀庭浅浅呷了口汤,“那舅舅也在吧。”
“是啊……”
焦点转移,知夏松了口气。她现在很怕和他同框出现,可能一个不小心就暴露了。
战战兢兢吃完晚饭,知夏如常进到专属的画室赶画稿。
夏天干燥,颜料很容易就干涸,她一遍又一遍地喷水保持湿润。
窗外热闹,蝉鸣声和鸟叫声不绝如缕。
不知多久过去,树上的蝉像被掐住了喉咙似的,突然断了声。
知夏起初没在意,听到外面的人声,她才歪着脑袋往外看了看。
挂了线灯的榕树下,有两个安保正拿着竿在捕蝉。
她分心看了会儿,慢半拍地注意到花园中央还有个人。
那人斜靠着石桌,一双长腿闲散地支在地面,指尖虚夹着根烟,有簇火苗轻微摇曳。
越过光火,可以看见一双黑而亮的眸子,像是看着她。可那眼神漫不经心的,又似没在他视野里。
几秒微妙的对峙后。
他缓缓直身,抬着长腿走了。
知夏撇了撇嘴,缩回脑袋,把注意力重新回到画稿上。
刚提笔,手机震了下。
她解锁屏幕,一眼看到简单利落的两个字:【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