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酸枣汤遇上迈巴赫
梧桐叶筛落的阳光在柏油路上碎成金箔,林窈骑着小电驴冲过十字路口时,后座的保温箱正在演奏杂货铺交响曲。
青花瓷汤盅撞着玻璃罐,腌脆青梅在蜂蜜里跳华尔兹,车筐里还卡着半截老山参须子,在风中招摇得像面投降的白旗。
“让让!汤要洒了!”她单手拧着油门,另一只手护住胸前鎏金牡丹纹的保温壶。
春末的风卷起碎花裙摆,露出膝盖上结痂的擦伤——那是上周和拆迁队抢老宅门匾时摔的。
当时红木匾额“悬壶济世“四个鎏金字砸在青石板上,飞溅的木屑在她腿上划出三寸长的血痕。
手机在围裙口袋疯狂震动,徒弟阿宝的语音一条接一条蹦出来:“窈姐!建设局的人又来了!说咱们的危房鉴定报告…”
刺耳的刹车声截断后半句话。
林窈整个人向前栽去,车把擦着迈巴赫的后视镜划过。
保温壶在惯性作用下划出完美抛物线,不偏不倚砸开豪车天窗。
浅褐色的汤汁如银河倾泻,精准浇在男人两腿之间。
“咚“的一声闷响,鎏金壶盖滚到人行道边缘,在环卫工的铁锹上敲出清脆的C大调。
时间凝固了三秒。
驾驶座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戴金丝眼镜的秘书抖着嗓子喊:“顾、顾总…“
后视镜里映出他煞白的脸,像被泼了朱砂的宣纸。
林窈僵在原地。晨光透过破碎的天窗,勾勒出后座男人的轮廓。
深灰色西装裤上蜿蜒的水痕正缓缓扩散,他指间夹着的雪茄停在半空,烟灰簌簌落在真皮座椅,烫出三个焦黑的洞。
“解释。”
低沉的嗓音裹着冰碴,惊得林窈后退半步。
鞋跟卡进排水沟缝隙,她踉跄着扶住车顶,正对上男人抬起的眼眸。
琥珀色的瞳孔,像老宅屋檐下晾晒的陈年橘皮。眼尾缀着颗浅褐小痣,垂眸时在镜片后若隐若现,此刻这双眼睛微微眯起,目光扫过她胸前的工牌。
“春风小馆…林窈?”
保温壶咕噜噜滚到轮胎边,壶嘴还在冒着热气。
林窈突然想起今早炖汤时,砂锅里翻腾的酸枣仁和茯苓——这锅安神汤本该送去给王局长的失眠症夫人。
炉火映着爷爷留下的药膳手札,泛黄的纸页上用蝇头小楷写着:“子时文火,佐以远志三钱…”
“对不起!我赔您干洗费!“
她弯腰去捡保温壶,马尾辫扫过男人膝头。发丝间飘落的桂花沾在他裤缝,像撒了一线碎金。
雪茄的灰烬落在她后颈。
皮质手套捏住她下巴的瞬间,林窈闻到苦艾混着沉香的冷调香。
男人镜片后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翳,声音比方才更冷:“新型碰瓷?”
“是你们突然变道!“林窈挣开他的手,指着地上五米长的刹车痕,“看到黄线了吗?这里不能…”
话没说完就被引擎轰鸣打断。
后视镜里,三台挖掘机正缓缓停在春风小馆门前,挡风玻璃上贴着鲜红的“拆“字。
阿宝举着锅铲冲出来,围裙上沾着的糖醋汁在阳光下泛着血色。
林窈瞳孔骤缩。围裙带子勾住车门把手,她转身要跑,腕间突然传来桎梏般的力道。
“我的西装,“男人慢条斯理摘下溅上汤渍的眼镜,“意大利工匠手工缝制,浸过82年波尔多的麂皮。”
他握着她的手腕按在真皮座椅上,水痕未干的布料透着体温:“现在沾满你的…“鼻尖忽然轻耸,“酸枣仁?还有柏子仁?”
林窈突然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
那是长期失眠的人才有的印记,比她熬了三夜研究拆迁条款时还要深重,像被水墨晕染的旧伤。
“顾总,九点的招标会…“副驾驶的秘书欲言又止,钢笔尖在日程表上洇开墨团。
男人松开她,抽出手帕擦拭指尖:“给你两个选择。“腕表钻石切割面折射出冷光,“赔钱,或者…”
“我选钱!“林窈摸出手机就要转账,屏幕裂痕割碎了二维码,“支付宝还是微信?”
“或者,“他忽然倾身靠近,呼吸掠过她耳垂,“把汤谱交出来。”
拆迁队的扩音器就在这时炸响:“最后通牒!闲杂人等立即撤离!“
声浪震得梧桐叶簌簌作响,惊起一群灰鸽子。
林窈抄起保温壶拔腿就跑。
运动鞋踩过满地玻璃碴,在迈巴赫车门划出银色刮痕。
后视镜里,男人正凝视指尖沾着的药汁,喉结微微滚动。
她没看见的是,迈巴赫储物格里,那份《旧城区改造规划图》正翻到春风小馆的坐标页,红笔圈出的批注力透纸背:“此户需重点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