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梅雨锁龙纹

江南的梅雨总是带着股阴腐气。陆昭明蹲在“听雨阁”斑驳的朱漆门槛前，青苔顺着石缝爬上他沾满泥浆的工装裤上。指尖接触到青铜爵冰凉的瞬间，三道蚯蚓似的冰裂纹突然蠕动起来了。

“嘶——“他触电般缩手，青铜爵咣当坠地。雨滴在爵身上饕餮纹蜿蜒出诡异纹路，竟像极了卷曲的蛇形。远处雷声碾过乌云，檐角铜铃无风白鸣，惊起后院竹林里的一群白鹭。

“小陆师傅？”

藏青伞面斜进视野。伞沿抬起时露出林青鸳清冷的面容，文物局制服的银扣在她锁骨下方泛着冷光。她俯身时，胸前的鎏金鸾鸟徽章几乎碰到陆昭明的鼻尖：“博物馆的战国帛画开始渗血，馆长说只有你能救。”

雨丝在琉璃瓦上敲出细密鼓点。修复室里紫外线灯管发出蜂鸣，陆昭明的白大褂下摆还沾着来时的泥浆。泛黄的帛画在玻璃罩内诡异地起伏，十二神兽图案正在被黑褐色的污渍蚕食，唯独辰龙残存的半片金鳞在蓝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

“从三天前开始。”林青鸾在控制台输入密码，机械臂将帛画缓缓推出，“没到子时，这些霉斑就会变成血珠。”她白手套抚过展柜边缘，金属表面赫然留着五道焦黑的抓痕。

陆昭明带上乳胶手套的瞬间，帛画上的辰龙突然睁开眼睛。

金瞳竖仁如同真正的龙，龙须在空中游动着。听见战马嘶鸣混着箭矢的破空声，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等反应过来时，指尖已经接触到冰凉的丝帛。

“别碰！”

林青鸾的惊呼声被幽蓝火焰吞没。帛画腾空自然，灰烬中浮现金色罗盘虚影，十二地支篆文在青铜盘面上疯狂旋转。当指针最终停在“辰”字位时，整座博物馆突然剧烈的震颤起来。

“子时三刻，辰龙开眼。”

清冷的女生穿透雨幕。赤足少女踩着满地狼藉走来，九条雪白狐尾在身后舒展。眼尾处的三颗朱砂痣在电光中红的滴血，脚踝处银铃随步伐荡开淡金色波纹：“魇（yǎn）尊的蛇傀已经出动了。它们依附在十七个人的脑子里，再不去斩龙，这座城市就要变成蛇窟了。”

陆昭明后背抵着操作台，后颈被冷汗浸透。他看见少女指甲泛着幽蓝，方才被接触过的眉心像被烙铁灼烧般疼痛。窗外雨帘中隐约传来警笛嘶鸣，混着此起彼伏的汽车警报声。

“砰！”

侧门玻璃应声炸裂。唐时雨扯掉淋湿的雨披，战术靴碾过满地碎渣。她右臂青铜机关护甲泛着冷光，齿轮转动声在寂静的修复室里格外清晰：“全城出现集体昏厥，所有患者额间都有一个蛇型的印记若隐若现。”

金属手指甩出三张照片。第一张是躺在ICU的老者，第二张是地铁站昏倒的白领，第三张......陆昭明瞳孔骤缩——那个蜷缩在便利店角落的少女，分明是他今早在巷口见过的豆浆摊老板娘。

“这些黑蛇是从瞳孔里钻出来的。“唐时雨掀开护甲暗格，透明证物袋里封着一截正在蠕动的黑影。“法医解剖时，这东西突然暴起咬断了三把手术刀。“

赤足少女忽然轻笑出声。她狐尾扫过展柜，被烧焦的帛画灰烬竟重新聚合成龙形：“蛇傀见光则化，你们抓到的不过是魇尊的指甲屑。“银铃轻响，她瞬移到陆昭明面前，冰凉指尖划过他突突跳动的颈动脉，“倒是这位陆先生......“

话音未落，博物馆顶灯突然全部爆裂。黑暗中有鳞片摩擦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林青鸾的鸾鸟徽章迸发出刺目金光。在骤然亮起的光晕里，陆昭明看见无数黑蛇正从通风口倾泻而下，它们的竖瞳里映着血色辰星。

“闭眼！“

唐时雨的暴喝与机括转动声同时响起。她右臂护甲弹射出十二枚刻着“非攻“的青铜齿轮，在半空交织成金色光网。黑蛇撞上光网的瞬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化作腥臭黑烟。

赤足少女的九尾突然暴涨，狐火顺着地砖缝隙蔓延成古老卦象。她将陆昭明推进卦象中心，狐尾卷起林青鸾甩到光阵边缘：“记住，待会看到龙纹苏醒，要切断它第七节颈骨......“

整栋建筑开始扭曲。陆昭明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扔进滚筒洗衣机，在剧烈眩晕中，他看见辰龙金鳞正在自己皮肤下游走。青铜罗盘虚影从胸口浮出，指针疯狂震颤着指向东南方。

当空间撕裂的轰鸣声停歇时，他发现自己跪在青石广场上。九丈高的青铜神树矗立眼前，枝干间悬挂着三百六十枚人面铃铛。每条树枝末端都钉着具风干尸体，最顶端那具的腕间，戴着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的浪琴机械表。

“欢迎来到辰龙秘境。“赤足少女的声音从树顶传来，她的狐尾正在滴血，“一炷香内找不到阵眼，外面那些被蛇傀寄生的人......“她指尖绽开幽蓝狐火，映亮神树基座上血淋淋的篆文：

【乙未年七月初七，守盘人陆远山镇魇尊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