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7章 自取
沉吟片刻,纪陟抬起头来,突然问道:“方才马战之时,都尉的枪法颇为精妙,不知是得自师授,还是家传?”
朱治何等老奸巨猾,几乎瞬间便反应过来,心中思忖:“这小贼莫不是对本将枪法生出觊觎之心了?”
想到这里,朱治不由暗自冷笑,若按他之前的谋算,是要将纪陟纳入麾下的,那自然也愿意用心栽培,别说一门枪法,朱治甚至有极大可能,将自身所会倾囊相授,然而...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斗将的失败,让朱治的谋算彻底落空,也失去了招揽纪陟的信心,既然不是自家人,日后也不太可能成为自家人,那还惜个锤子的才?
更何况,纪陟在众目睽睽之下令他丢尽颜面,在部曲面前失去了威信,朱治心中怎会不生恼怒,又如何没有仇恨?
只是眼下形势所迫,朱治不敢在面上表露罢了,心里只是想着,先行离开此地,之后便要施展报复,甚至都有了具体的计划了。
所谓杀贼何须亲手劳,纪三部眼下还在庐江,朱治可以借助孙策的力量,若是逃回江夏也不碍事,那里他同样也有相熟之人。
朱治此时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必要将纪陟这小贼碎尸万段,除之后快,怎可能还会传其武技?
明明他这枪法是年青时得一异人传授,此时却是笑了笑,谎称道,“这枪法既非师授,也非家传,而是来自破虏将军所传,昔日孙将军曾言,这枪法本不传于外姓,也是看在我屡立战功,忠心耿耿,方才破例。”
说到“本不传与外姓”这一句时,朱治特意加重了语气,仿佛是在强调某种不可逾越的界限。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纪陟的反应,见对方果然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心中不禁得意起来。
是孙策家传的枪法吗?
纪陟暗道可惜,但他很快调整过来,枪法不行,其他武艺也可以啊,当即正色说道:“正如都尉所说,我一直未曾习武,并非不想学,而是苦于未逢名师。”
凝视着朱治,他的言辞愈发恳切,“若都尉不嫌弃我出身寒微,愿拜都尉为师。”
说着,又指了指已被运到中间空地的辎重,“这些辎重悉数奉还,在下更愿另外奉上重礼,以表诚意。”
纪陟这个提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斩首朱治有利有弊,但他思来想去,觉得无论是杀是放,都并非最好的选择,于是便想到了第三条路。
他决定不仅不杀朱治,还要化敌为友,拜其为师。
拜师朱治的好处甚多,一方面能够学习武艺,配合骑砍系统,自身战力将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另一方面,也可以通过朱治这边和孙策交好,更能够借着孙策去接触扬州牧袁术,若能入其麾下却是最好不过。
这倒不是纪陟失去了自立的野心,明明作为穿越者,又有骑砍系统这等杀器,怎会愿意去做别人的臣属?
纪陟只是想要先获得一个身份,一个正统的身份。
唯名与器,不可假于人,名是什么?名就是正统!
那什么是正统呢,当然就是天子,是世家,是朝廷了。
袁术既出身于顶级世家汝南袁氏,如今又为一方州牧,实可谓正统的代表人物,只要在他那里获得一官半职,自己便也拥有了正统的身份。
汉室虽然衰微,但影响力依旧很大,有没有这个正统的身份,其实区别很大。
比如纪三此番率众侵袭庐江,在天下人眼里,就是杀官造反的逆贼,但如果有一层官面的身份,却会被认为是诸侯之间的内斗,性质截然不同,难度亦截然不同。
然而纪陟万万没有想到,朱治竟然毫不犹豫地选择拒绝!
“少当家天赋异禀,做本将的弟子却是明珠暗投,此事万万不可。”
朱治笑了笑道,“且本将一身武艺皆是由破虏将军所传,说来都是孙家的家传之法,若是没有得到伯符的允许,便是亲生骨肉亦不能习,还望少当家理解。”
话说的虽然好听,但句句推脱,字字搪塞,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敷衍之意,纪陟听罢面色平静,心中却已怒不可遏!
当老子煞笔吗?
一身武艺都是孙坚传授的?那你还能舔着脸叫孙策世侄?
还有张嘴孙家闭嘴孙策,这是吓唬谁呢?
原本对于斩首朱治与放其一马的两个选择,就像天平两端的砝码,因为任务奖励的杀戮值太少,而孙策的威名甚大,纪陟心中的天平,本是向着“放”的那边倾斜的。
然而朱治这般敷衍的态度,以及明显的扯虎皮行为,却彻底激怒了他。
这熊熊怒火更是瞬间便重重压在了“杀”的那边!
既然有了决定,纪陟再无半点犹豫,当即右手背身,对着纪三部那边打了几个手势,这是他们贼匪间的信号,意思是“准备动手”。
王槐、吴胜等人一眼瞧见,虽不清楚少当家明明和朱治在那谈笑风生,怎会突然下达这等命令,但还是迅速行动起来,同时不动声色地通知所有人。
此时朱治部曲刚好完成了马匹武器等辎重的运送,几名亲兵走过来禀报道:“都尉,马匹辎重已悉数送去。”
朱治点了点头,正准备告辞离开,却听纪陟突然开口道:“都尉,我还有一事向您请教。”
迎着朱治诧异的目光,纪陟缓缓解下腰间的环首刀,淡淡笑道,“这柄不仁刀,在下得来巧合,却不知其中来历,都尉见多识广,可否为我解惑。”
“不仁刀?”
方才斗将之时,朱治本就发现纪陟的佩刀并非凡物,要知他手持长剑亦是名匠所作,削铁如泥,却在方才刀剑劈砍之中生出细微裂痕,此刻听到这个刀名,愈发有些好奇,当即颔首说道,“少当家且请予我一观。”
“好。”
纪陟一步步地走近,同时做出递刀的动作,朱治正要接过,不料随着“锵”一声,不仁刀骤然出鞘。
月光之下,像是抽出了一道水波,余音如一根长线袅袅不绝,一时间盖过了场上所有噪杂喧闹,更令朱治一时心神恍惚。
便在此时,刀身骤然寒光大盛,刀口处异光流动,仿佛突然间长了尺许,朱治心中一惊,正要做出反应,却已感觉脖颈一凉!
“你……”
朱治喉咙里不断发出嗬嗬的闷声,他双手拼命捂住伤口,鲜血从指缝间喷涌而出,瞪大的双眼中充满了疑惑。
这小贼为何突然暴起行凶?
莫非是自己方才漏了痕迹,让其看出了自家心怀仇恨?
这是在以绝后患吗?
这些疑问,朱治已经永远无法知道答案了,片刻之后,他的身体颓然倒地。
“你自取死路,可怪不得我。”
对着朱治的尸首淡淡地说道,纪陟转身挥刀,将朱治的几个亲兵悉数砍杀,同时厉声喝道,“给我杀!”
“不可放跑一人!”
话音方落,纪三部蜂拥而上,直扑正陷入震惊中的朱治部曲。
无数喊杀声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