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穿过苍凉的戈壁滩，远处低矮的山峰越来越近，天空似乎还是没有放晴的意思，好在靠近玛尔村的路两旁绿树成荫，叫人重新感受到了生机盎然。
“甄姐，你说那孩子跟卢森林到底什么关系？”坐在副驾驶的亚力昆一边说，一边从塑料袋里掰了一块儿卡玛特，说完后放进嘴里嚼了起来，那是他在格塔县时买的。
天还没亮他们就坐了火车从乌市出发，连早饭都是在火车上将就啃了几口馕，到离格塔县最近的城市，又坐大巴车到格塔县，到的时候是十一点半过一点，当地县公安局的民警兄弟原本要带他们去吃饭，但被甄黎拒绝了，理由是刑侦人的时间宝贵，当下便由那名民警兄弟开车送他们出发前往玛尔村。
“不好说。”甄黎回答，她坐在后排靠左的位置，“不管什么关系，走这一趟我们应该会找到答案的。”
“也是哈。”亚力昆继续吃他的卡玛特，没再说话。
来玛尔村是甄黎提出的，在此之前，他们去走访了卢森林的前夫方旭明。方旭明表示他和卢森林已经离婚多年，而且已经再婚有了孩子，不希望被这种事打扰。从他的样子来看，他似乎对他们调查卢森林并没有感到很意外。
“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
“比较冷血吧。”这是方旭明的评价。
“为什么会觉得她比较冷血？”甄黎问。
“她不喜欢孩子，连堕胎都那么平静，而且都没有告诉我一声，之后又很冷静地提出离婚，我很难说这样一个人不冷血。”
临走时，方旭明一再表示，他们已经离婚多年，卢森林的事，他不想再听到。
之后甄黎只好先从卢森林办公桌上的照片着手调查，一来到卢森林做过公益的地方看看，二来她想知道卢森林和那张照片上的女孩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出发之前，他们已经联系过“大爱之心公益社”的发起人，并顺着这条线找到卢森林的网络账号，从她参加过的一些公益活动中找出了此次的目的地，即卢森林四年前来过的——格塔县玛尔村。
彩虹山上人工湖里发现的尸体经过dna比对，证实是陈大军，通知余晚霞后，余晚霞来的刑警队哭的撕心裂肺的，甄黎实在看不下去，她发誓无论如何也得抓住凶手。林荫跑道五个出口的监控比对没有进展，塑料厂负责人也给了回话，经再次检查，和陈大军同一时期的张姓职工就那五人，没有遗漏，除非那人是临时工，但临时工没有留下档案信息，何况已经十几年过去了，陈大军不干了也有十来年了，职工早换了不知几波人了，跟他有关联的临时工就更无处可查了。
最后经过案情会议分析，队里将监控排查的重点转向了幸福商场，这一查竟然发现李玫在和卢森林分开约几分钟后往电梯口走去，随后便乘坐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在他们出发前，已经有同事联系地下停车场去拿监控录像了。这条线索本该是甄黎在排查幸福商场的第一时间就应该想到的，但因为心里牵挂了宝的事而忽略，让她深感自责。
深灰色的校门敞开着，学校依山而建，校门正对着门里靠里头是一排橙红色的房子，右手是一栋白色的教学楼。车子开进玛尔村小学时，一位年长微胖的女性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来之前已经由格塔县公安局联系过学校负责人，据说校长去市里学习了，由副校长接待她们，副校长是一名塔吉克族女教师，也曾担任过校长。
下车后，县公安局的民警和那位年长女性握手时，甄黎才真正看清那位女性的样子，深邃的眼窝，长长的睫毛白皮肤，棕色的头发，挺拔的鼻梁，正是塔吉克族的特征。
之后，民警指着甄黎和亚力昆介绍，“这两位是乌市来的刑警。”甄黎和亚力昆分别点头问好，那名民警继续介绍，“这位是帕努尔校长。”
招待他们到办公室后，帕努尔校长去找甄黎他们要的东西，县公安局的民警去外头接电话了。不久，帕努尔校长拿来了一个相册和一个本子，打开相册翻了一会儿递给甄黎，接着又把本子递给亚力昆。
“小卢这丫头啊，心好的很。”帕努尔校长感叹了一句后在凳子上坐下来。
甄黎接过相册，看到相信右上角的照片上是一群人聚在一起拍的，背景正是这栋白色的教学楼，拉着的红色横幅上写着“大爱之心温暖行”，甄黎几乎一眼就找到了卢森林，因为她的长相实在有些出众，她站在中间偏左的位置，往下看还有卢森林和校长以及副校长的合影，翻页后，甄黎在下一页看到了和在卢森林办公桌上一模一样的照片，除此之外再没有了。
“校长，卢……”甄黎抬起头看向校长，“小卢的照片就这三张吗？”
“是啊。”帕努尔校长露出担忧的神情，“这位同志，我想问问你，小卢这丫头是不是有撒事了。”
“她没什么事，只是有些事需要她配合，我们只是例行调查。”甄黎打了个马虎眼，随后指着相册上和卢森林合影的小女孩问，“这孩子现在在哪儿？”
帕努尔看了一眼甄黎手指着的位置，“你说艾迪娜啊，她已经读完小学去县里读初中了。”
“听说小卢曾帮过她。”
“是有这回事。”校长脸上的担忧里仿佛又多了一层困惑。
“可以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吗？”
帕努尔叹了口气，“这事儿还得从小卢来的那年说起，那年六一儿童节放假前一天，“大爱之心公益社”的要送书和书包文具来，我们就组织孩子们等到发完东西再走，等到孩子们拿到东西后各个都开心回家后，我们发现小卢不见了，正当我们到处找她找不到时她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艾迪娜，原来她是因为看到所有同学只有艾迪娜不开心，所有就跟着出去了，一问才知道那天是艾迪娜的生日，因为艾迪娜的爸爸妈妈都是护边员，平常都是和爷爷奶奶生活，她爸爸妈妈已经好几年没回来陪她过生日了，所以艾迪娜不开心，小卢知道这件事以后，就把艾迪娜带了回来，拿出她们带着路上吃的零食，给艾迪娜过了一个不一样的生日。”
听完帕努尔的讲述，甄黎简直不敢相信，她跑这么远来想要知道的竟然只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可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却让卢森林四年来一直牵挂着，并郑重其事地将她和这件事主人公的张照片摆在办公桌上，难道这件事对卢森林来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意义吗？
“那之后呢？”甄黎看着帕努尔，试图能从她的目光里看到些什么，抑或听她再说些什么。
“之后啊，每年艾迪娜的生日，小卢都会提前寄来一些面包，给艾迪娜和全班同学，大家一起给她生日，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说到这里怕努尔的目光里有了不一样的光芒，“那孩子啊，从那以后学习认真的很，说长大以后也要去大城市，要成为卢阿姨那样的人。”
和帕努尔校长又聊了几句家常之后，她和亚力昆一起看了那次“大爱之心”公益活动的捐助名单，并拍照做了留存，眼看再找不到什么有用信息后，他们只好返程。
甄黎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中午两点了，帕努尔校长留她们吃饭，甄黎一来想早点赶回去，二来不想麻烦人家，就以着急赶火车为由拒绝了，直到一个小时后赶回格塔县，他们才在路边馆子里匆匆忙忙吃了个便饭，紧接着又赶着去市里的火车站，还好赶在五点五十前过了检票口，顺利上了车。
这次大老远跑一趟，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甄黎感到有些挫败，难道是她判断有误？不，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挫败感，卢森林对艾迪娜的所作所为听起来的确令人动容，但甄黎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是她目前还没有发现的。
刚上火车，还没找着座位，甄黎就接到了施同打来的电话，他说乐宝指甲里的污渍坚定结果出来了，红色的是油漆，里面还含有铁锈的成分，说明嫌疑人很有可能曾为生锈的铁质物体刷过油漆。
挂完电话，甄黎没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望着窗外一掠而过的风景。
“卢森林老家是泉城那边的吧，我记得她还有个弟弟，父母应该也在老家吧。”她忽然说。
“我记得是这样。”亚力昆说。
“看来很有必要去一趟卢森林的老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