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骸语
当青铜碑文如饕餮般吞噬着点点星光之时，林渊背后那如墨般浓稠的黑焰羽翼，竟好似搅弄乾坤一般，陡然卷起遮天蔽日的滔天巨浪。这股汹涌的气浪，如同一头脱缰的猛兽，径直将紫衣女子狠狠掀飞出去，足足飞出三十丈之远。她腕间那九转玲珑镯，本就已布满裂痕，此刻竟从裂痕处渗出丝丝霜色的血液，那血液在浪尖之上，诡异而迅速地凝结成一只散发着幽冷气息的冰凤凰。
“这绝非涅槃……”紫衣女子抬手抹去唇边溢出的金血，眼神中闪过决然，紧接着猛地扯断腰间佩戴的玉珏，大声疾呼：“老鬼！快开归墟之眼！”
驾车的黑袍老仆，其腐烂的右臂已然完全化作青铜质地，听到这声呼喊，竟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骨刀狠狠插进自己的胸腔。刹那间，暗绿色的血液如喷泉般喷溅而出，洒落在那熊熊燃烧的浪涛之上，瞬间将方圆百丈的海域染成一片墨色，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将这片海域笼罩在无尽的黑暗之中。紧接着，海底传来一阵沉闷如齿轮转动的声响，伴随着这阵声响，九根青铜柱破水而出，直插云霄。众人定睛看去，柱体表面凸起的浮雕，赫然竟是林渊的面容。
就在此时，林渊的视线突然变得奇异起来，仿佛被一分为二。他的左眼看到的是现实中那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海啸，汹涌澎湃的海浪疯狂翻涌，仿佛要将世间一切都吞噬殆尽；而右眼却窥见了青铜柱内部的奇异景象：无数个自己正在不同的时空之中，不断重复着触碰青铜碑的动作，每一个幻影的背后，都静静地站着那位紫衣女子。
“时空锚点……”林渊无意识地呢喃着这个陌生的词汇，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他背后的黑焰羽翼不受控制地朝着青铜柱横扫而去。只见柱体表面的浮雕陡然睁开双眼，那瞳孔之中流转的，正是玄穹钟内部所刻的“弑”字铭文，散发着神秘而诡异的气息。
紫衣女子脚踏那冰凤凰，如流星般冲天而起，破碎的衣袖随风飘动，露出锁骨处那若隐若现的星链刺青。她大声呼喊：“林渊！看碑底！”
声浪之中，夹杂着清心咒的力量，这股力量如同一股清泉，瞬间涌入林渊的脑海，让他的左眼骤然恢复清明。只见那黑焰在碑底三寸之处，硬生生地撕开一道裂痕，裂痕之中，露出了那些被海水浸泡了千年之久的小字：
永夜是凰，白昼为弑
几乎在同一瞬间，海底突然亮起七十二盏青铜灯，每一盏灯的灯芯之中，都困着一只正在挣扎的凤凰虚影。林渊心口处的吊坠仿佛受到某种强大力量的召唤，突然迸发耀眼强光。那些凤凰虚影竟同时转过头来，直直看向林渊，它们尖喙张合之间，竟吐出人言：“斩...链...”
紫衣女子突然闷哼一声，只见那冰凤凰的左翼，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撕碎。她低头看向海水之中倒映着的自己，竟惊恐地发现，背后隐隐浮现出九尾狐的虚影。“该死，蚀月潮催化了血脉……”她暗自咒骂道。话音未落，那九转玲珑镯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彻底碎裂开来。她急忙翻掌祭出青铜匣，匣中的残页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自动朝着碑文飞去。
就在残页与碑文相触的刹那，归墟海的时间流速陡然变得紊乱起来。林渊惊愕地看到，黑袍老仆在急速衰老与返老还童之间不断循环，仿佛时间在他身上肆意玩弄着游戏。而自己背后的黑焰羽翼，正逐渐褪去那浓郁的黑色，露出下方森白的凤凰骨骼，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就是现在！”紫衣女子突然咬破舌尖，一口金血喷出，在虚空之中迅速画出夔牛图腾。与此同时，林渊的右臂仿佛被一股神秘力量操控，不受控制地朝着青铜匣抓去。就在指尖穿透残页的瞬间，七十二盏青铜灯同时发出一声巨响，炸裂开来。
紧接着，海底缓缓升起一座青铜王座，王座之上，端坐着一具骸骨。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具骸骨竟戴着与林渊一模一样的脸。骸骨的掌心，托着一个星盘，星盘之上缺失了一角，而那缺失的形状，恰好与紫衣女子手中所持的残页形状相同。此时，林渊气海内的星辰漩涡突然如黑洞般坍缩，在剧痛之中，他仿佛听到两个自己在对话：
“这是第几次轮回？”
“九万九千次，每次都在归墟海重启。”
随着这阵对话声，骸骨王座开始出现崩塌的迹象，一道道裂纹如蛛网般在王座上蔓延开来。与此同时，林渊的皮肤上，渐渐浮现出锁链状的纹路，仿佛是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印记。紫衣女子瞅准这个时机，猛地将青铜匣按进他的胸膛。刹那间，匣体与吊坠融合在一起，化作一面青铜护心镜。然而，镜面所映出的，并非是此刻周围的景象，而是玄穹钟炸裂时飞散的九块碎片所在的位置。
“找到...其他弑凰者...”骸骨突然缓缓抬起手，点向林渊的眉心。随着这一动作，归墟海瞬间静止下来，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林渊的识海之中，突然涌入如洪流般的星流，万千画面在他眼前飞速闪过，其中反复出现七道身影——他们的额间都有着星芒印记，手中各自持有一块玄穹钟碎片。
当静止的状态被打破时，海面之上缓缓升起一轮血月，将整个归墟海映照得一片血红。紫衣女子见状，急忙拽着林渊朝着王座下方的漩涡坠去，一边下坠一边喊道：“这是骸骨记忆通道，能直通...”
然而，话未说完，一道乌光如闪电般洞穿了她的右肩。紧接着，十八艘骨船如鬼魅般破开血浪，破浪而来。船首站着一位额生竖瞳的守墓人，为首者手中的长戟正不断滴落着黑血，戟尖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竟与玄穹钟碎片的气息同源。
“叛道者。”守墓人那竖瞳紧紧锁定林渊，冷冷开口道，“上次轮回让你逃脱，这次……”
话未说完，黑袍老仆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选择自爆。他的腐肉瞬间化作无数青铜锁链，朝着骨船缠去。紫衣女子趁机带着林渊，纵身跃入那漩涡之中。在最后一刻，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守墓人猛地撕开自己的脸皮，而皮下赫然竟是三大神山某位掌教的面容。
在时空乱流之中，青铜护心镜再次浮现出星图。林渊看到其中一块钟碎片正在西北方移动，而持有者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竟与大长老极为相似。就在此时，镜面突然映出紫衣女子的背影，她后颈的皮肤之下，隐约可见青铜钟纹。
“别信...九嶷...”她的传音突然中断，仿佛有某种强大的存在，硬生生地抹去了后半句话。乱流的尽头，亮起一道如雪般的光芒，林渊瞬间嗅到了那熟悉的雪松香——这分明就是天都峰禁地的味道。
当他们坠出通道之时，林渊正好砸在当年清扫过的祭坛废墟之上。他怀中的紫衣女子已然昏迷不醒，而青铜护心镜上，显示出了新的血字：
剩余弑凰者：六人
就在这时，废墟的阴影里传来一阵锁链的声响，一个眉心带着星芒印记的少年，缓缓从阴影中走出。他手中正把玩着一块玄穹钟碎片，那碎片的材质，竟与大长老当年所佩戴的紫金冠完全相同。
“等你很久了。”少年舔了舔嘴角，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兴奋，“这次轮回，我选择当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