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辰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觉得浑身都酸酸软软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
四周传来一阵嘈杂声，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搅得人心烦意乱。林辰阳皱起眉头，伸出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张硕大的方块脸出现在他面前，那距离近得几乎要贴到他脸上了。
“我擦！你谁啊！”林辰阳被吓得猛地往后一缩，心脏差点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他瞪大眼睛，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给我出去！”
面对林辰阳过激的反应，方块脸倒是显得十分淡定，“兄弟，睡迷糊了？”
“啊？”林辰阳一脸疑惑。
“一看你就是熬夜上分，结果上分成‘丧分’。”方块脸很淡定地收走了他面前的泡面桶，“熬夜上分不可取啊，年轻人还是要以身体为重。”
林辰阳没理会他说了什么。他摇摇脑袋，视线逐渐交汇，才发现自己在一家网吧的卡座上，屏幕还停留在LOL的界面。他不打LOL，也不怎么来网吧，眼前的变故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浑身一哆嗦，感到头皮发麻。
“这这这这我怎么在这里？”林辰阳懵了，他昨天明明回家睡觉了才对，怎么来的网吧？梦游了？
“你机子还包吗？”方块脸问道，“不包的话我给你清账了。”
“等等等等……”林辰阳摇摇脑袋，“兄弟我自己一个人来的吗？没有别人送吗？”
“哥们你这话什么意思？”方块脸说，“你自己来的啊，昨天晚上十二点来的，二十块包夜到现在。中途你还要了根充电线给手机充电，喏，你手机还插着线呢。”
“十二点……”林辰阳彻底懵了，他记得自己昨晚回去后就睡了下去，那时才十点多……他十二点梦游来网吧通宵了？
“哦，顺带一提，你那美瞳挺不错的。”方块脸又说。
“美瞳？”
“对啊，美瞳。”方块脸点点头，“太好看了，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清澈的瞳孔里倒映出手足无措的自己’……”
“停停停我受不了一个男的说这么文艺的话……”林辰阳摆手，“结账结账……我要回去冷静冷静……”
“那行吧……确实挺好看的。”方块脸补充。
林辰阳付完钱走出网吧，阳光照的他睁不开眼。他走在街上，努力回想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自己难不成是梦游了？还是说遭到外星人绑架了？他们不会对自己进行了人体实验吧？难不成他现在是生化病毒的感染者？
他吓了一跳，在身上摸索。路边的人都在看这个家伙，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
“别摸了，你什么事情都没有。”林曜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你不是梦游，没被外星人绑架，也没变成丧尸，你好得很。”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林辰阳松了口气。
“回家吧，怪困的。”林曜又说。
“你说的对，回家睡觉……”林辰阳点头，但转头又发现哪里不对，“等等……那我怎么会在网吧？我什么时候出来的？”
“是我干的啦。”林曜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在你睡着的时候出来的。”
“什么？！”林辰阳一惊，“你怎么……不对你怎么能控制我的身体？”
“咱俩是一体的，我能感觉到你，你也能感觉到我，我们共享一具身体，各自有一半的使用权。”林曜解释，“还记得昨晚的交易吗？我能让你变拽，你不是成交了吗？代价是一瓶可乐和我的出来。哦不好意思，我忘了说我可以出来。”
“你的出来？”林辰阳拐进一条小巷，“什么叫你可以出来？”
“就像一个公司，你我是公司的股东，只不过你持有90%的股份而我只有10%，所以我掀不起什么大浪。”林曜的声音像是在微笑，“但你我做了交易就不一样了，你同意我走出束缚，也就是你给了我40%的股份，现在你我的股份都是50%，“所以我就能出来一段时间。”
“我什么时候……”林辰阳瞪大了眼，“昨晚的交易？我以为那只是我的臆想……”
“你不是想变拽吗？我只有出来才能做到。而且我们是一体的，我拽了不也是连带着你一起拽？”林曜说，“我的智商可不像你，你要是乐意给我一晚上我就能学会微积分，包你能在全国奥数大赛上拿到冠军。”
“不对……不对……我一定是在做梦……”林辰阳靠着墙，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你没和我说过你能出来啊？”
“不骗骗你我还能得逞？”小恶魔的语气有点得意，“要是真让你发觉了那我不得一辈子待在这个牢笼里？好了好了，下不为例啊，这次是我错了，我向哥哥你道歉。”
林辰阳喘着气，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那你来网吧干嘛？打游戏？”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当然要做点有趣的事。”林曜满不在乎地说道。
“有趣？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吓人，我还以为我被外星人绑架了。”林辰阳有些恼怒。
“那这么说其实还挺伤心的。”林曜的语气平淡，“你看哥哥你平淡到了极点，外星人都不愿意来找你。”
“这关我什么事？”林辰阳跳了起来，“我跟你讲我不介意你出来，但你别去搞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行不行？我受不了这种刺激。”
“好了好了，下不为例啊。”林曜说，“睡觉睡觉，回去等通知就行。”
“等什么通知？”林辰阳疑惑。
“我投了申请书到美国大学，运气好的话能收到回信。”林曜说，“毕竟现在国内环境不咋样，能往外跑还是往外跑。”
“你做这个没和我商量过？”林辰阳一惊，“我没考过托福也没考过雅思啊。”
“所以我赌一把，看看能不能成。”
“我要去医院……你太乱来了……”
“你现在去开药只会把自己弄成呆子，你还不如回去等通知。”林曜说，“相信我啦，你妹妹不会让你失望的，相信你妹妹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不要你这个妹妹吗？”
“你这么说我会很伤心的，而且你也甩不掉我了喽。”小恶魔的声音像是在微笑。
接下来整整一周，林曜都没再出现，一切都回到了之前的样子，他还是照常上课，林佳佳和外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得他心烦。林曜也不在他耳边念叨了，他突然发现自己还是挺想念她时不时冒出来的念叨，至少有人能和自己说话。
手机在床头止不住地跳跃，林辰阳揉了揉眼睛。
“谁啊……大周末的让不让人睡觉了？”他嘟囔着伸出手，滑开屏幕，“喂？哪位？”
“喂，您好，是林辰阳先生吗？”
“是我，哪位？”
“我是邮递员，请问您在家吗？”
“在家啊，什么事？”他摸索着戴上眼镜。
“有您的录取通知书，从美国加急送来的。”邮递员说，“我在您家门口，刚刚敲门没人应，我以为没人在家。”
录取通知书？美国寄来的？林辰阳脑子里嗡嗡响，林曜投的申请通过了？就他那总分个位数的成绩？
签字之后他拿到了一封信和一沓厚厚的文件。他撕开信：
亲爱的林辰阳先生：
您好，感谢您对伯里克学院的兴趣，这里也很荣幸地通知您，经过我们对你的资料和简历的细致评估，我们认为您达到了入学标准，在此向您发出邀请。
请在收到信的第一时间联系我校的江岁教授，由她安排对您的面试。
您诚挚的
薇斯娅•娜塔莉娅
随信一起的是一张名片，上面是一串号码，署名是“江岁”。
看上去是一张录取信无疑，因为随信一起的还有很多材料要他填写，但是……这信是中文写的……这个伯里克学院的专业不会是某大型爬行动物的宰杀技术吧？
他找了找度娘，确实是美国的邮戳，加利福尼亚州的。
“我帮你查过了，确实有伯里克学院这么一家私立大学，也确实是在美国。”班主任说，“是一家和常春藤学校齐名的私立大学。”
“可是它是中文写的，有通知信会用中文写的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小县城嘛，能考上一本的都够我们供起来了。”班主任说，“可以啊你小子，瞒着所有人干了件大事，我就看你能成材……”
林辰阳心说这不是我干的啊！我有精神病老师你相信吗？还有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说我一定一事无成吗？
“你打个电话问问，老师相信你！”
林辰阳挂断电话，他已经能想象班主任眉飞色舞的表情了。
“美国大学？诶，你班主任怎么说的？”林佳佳翻着通知信和文件。她虎背熊腰的，像一座小山。
“他说这学校是真的，叫我打电话过去。”林辰阳说。
“那你打啊，美国大学诶，多少人求不来的。”林佳佳低声冷哼，“美国大学……你真好运……哼……”
“那打电话呗，你说不清楚的话婆来打。”外婆说，“这事得和你爸你妈讲啊，钱得他们拿啊。”
“干嘛要和他们讲？那两个神经病会信？”林佳佳摆着张臭脸，“你看他考多少分？考两百分能去美国？这要么是个野鸡大学骗钱的，要么就是缅北诈骗。还美国大学，狗屁的大学，八成是诈骗。”
“这话说的也没错……”外婆点头，“现在诈骗很狂啊……我打个电话问问小姨，她是公安她有经验……”
林辰阳看着那张名片，上面的号码闪闪发光。
这如果是真的那他真的走了狗屎运了。
他知道林佳佳对自己的狗屎运耿耿于怀，但问题是这也不是他的狗屎运啊，是林曜的，自己怎么讲林曜的事？难不成说我是个精神病，有个家伙住在我脑子里碎碎念？那不得被拖去吃药？要是真吃药了林曜还会在吗？她不在了那去美国这事还能成吗？
他已经一周没听到那个小恶魔碎碎念了，现在莫名很想她。
“I'm back， do you miss me？”说曹操曹操到，林辰阳赶紧钻进厕所。
“She's a little jealous of you.”林曜又说。
“你他妈还会说英文？”林辰阳坐在马桶上，“说中文大姐，我听不懂英文。”
“她有点妒忌你哦。”林曜从脑海里跳了出来，“睡了几天，感觉精神好极了。”
“你感觉好极了我感觉可不好！”林辰阳低声说道，“那封信是怎么一回事？你到底干了什么？”
“投了申请书啊，仅此而已。”
“我以为你在说笑，我以为你只是去打游戏的。”林辰阳瘫坐在马桶上，“天呐……那现在怎么办？”
“打电话啊，电话电话电话。”林曜连说三遍，“打电话给那个江岁啊，江岁江岁江岁。”
“可我没做好准备啊。”林辰阳摇头，“我都不会讲英文！”
“唉……”林曜像是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畏畏缩缩的……我投的申请，那当然是我去面试喽。”
“哦对啊，面试的是你，管关我什么事……”林辰阳刚松口气，但又觉得哪里不对，“不对啊，你住在我脑子里，你不就是我吗？那不还是我上台？”
“你脑子真的没救了……”林曜叹气，“我顶号你下线不行吗？”
“还能这样？”
林曜没有说话，看样子是在为他的智商着急。
次日上午，滨江酒店。
这是这座小县城最好的酒店，四星级。林辰阳一晚没睡，坐在等候室里发呆。
他带着材料进来，问了一下前台，前台小姐姐就把他带到了这里，告诉他暂时等待一下。
他看了看里间的会议室，大门紧闭着。他其实心里没底，江岁让他来这里面试，哪有美国教授上门来面试的？不都是参加线下的校友面试或者线上连线吗？林曜不会被骗了吧？
事已至此也没退路了，老妈把他得到美国大学的通知书的事在家里传了个遍，家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都知道了这件事，他的电话被打爆了，接起来第一句就是“喂？林辰阳吗？我听说你考上美国大学了？”，搞得他心烦意乱。老妈是怎么知道的？八成是从小姨那里听来的，家里亲戚都是管不住嘴火上添油的类型，当年不知道哪个嘴碎的说林佳佳这么胖不会是有了吧？林佳佳气得把那个亲戚头发扯住打。所以林辰阳有什么事都自己憋着，牙打碎了也只能吞肚里，被他们知道那就不是两句话能扯清楚的事。
“喂喂？你还在吗？”他开始召唤他的契约兽。
“在呢在呢，我又不会长腿跑了。”林曜说。
“我等下做什么？要睡觉吗？”
“睡觉？你睡觉干嘛？”林曜疑惑。
“上回不就是我睡着了你跑出来，那你要出来总得有什么条件吧？”
“一回生二回熟，你老老实实进去坐着就行了。”林曜说，“进去你就坐着，等我要出来的时候你会感觉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