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上） 自投罗网·石雕叹息

阿戚让陈思走出北门后，自己在里面锁上了门，这样回医院路近点。

医院北侧的路并不是交通主干道，西面连着城中村，东面连着西山路，红影的保时捷就停在拐角处。

陈思正想起步向东，忽然发现右前方不远处的树旁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定睛一看，不禁吃了一惊。那人身着警服，依稀是前天与毛警察一道来的助手小李。

难道那个毛警察狡诈万分，已看破自己的藏身之处，又算定自己的逃离出口，因此守株待兔？如果这样，那么毛警察本人难道就守在停尸房的南侧？

陈思心中沸腾，表面却镇静，掉头往西走去。走了约有十米，似乎未听到小李有动静，不禁扭头看去，不料他竟悄无声息地慢慢地跟了过来。

两人眼神一对，小李随即滑开，似乎并未完全确认自己的身份。随即想到自己还戴着口罩，关键时刻，细节半点也错不得。

他保持着前行节奏，但没走几米，往左拐入一条小路。

这是医院西边围墙外一条南北走向的通道。原来这一带有一条蜿蜒的小河，一座玲珑的小桥，一片低矮的小屋，每当夕阳西下，便见落日余辉。那时他住医院的寝室，偶尔前来“观光”。可后来小村逐渐变成了城中村，小河被填埋，小桥被拆毁，代之以杂乱无章的建筑以供出租。

陈思沿着小路走了约有六七十米，再回头一看，那警察小李竟没有追上来，还站在路口，左右顾盼着，似乎犹豫不决。

对手的犹豫，正是自己的机会，他趁不被注意时低矮着身子一个闪身钻进了一处紧密的灌木丛，于是像变戏法般地消失了。

紧贴灌木丛的围墙上有一个刚好能容身通过的小洞，他顾不得斯文，鸡鸣狗盗般地钻了进去。

小洞的围墙内侧，正好被一丛茂密的月季花遮住。

前面正是小花园，那个秘密的庭院。刚才他还和他老婆及阮院长在这里见过面。

毫无疑问，重新穿过三院，经过红影的宝时捷，让她知道自己往三角洲南边的那条村道去了，这是条最便捷的路径。

而他知道这个小洞也是不久前偶然听闻的。当时，二病区只有阿娜和阿琴在，他走进去说事的时候，她们停止了窃窃私语，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坏笑。他问她们什么事，她们也都笑而不答。当时他也没有在意。但当天临下班时，阿娜把他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好意地告诉他一件事情，前一天夜里，阿琴上夜班，不经意之中走入小花园，发现里面有一对男女在亲热。阿琴赶紧转身，并且重重地咳嗽了一下。只听“嗦嗦嗦”一阵响动后，一切恢复了寂静，静得只有几只秋虫在鸣叫。阿琴知道撞见人的隐私不太好，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心转头望了一眼。结果，一切空空如也，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阿琴惊讶之极，过去搜寻，却一无所获。第二天阿琴和阿娜私下聊天之际，都觉得有可能是陈思和清丽。好在她俩都跟陈思关系特别要好，都自觉为陈思保守了“秘密”。连心直口快的阿娜除了当面问陈思那天是不是跟清丽在一起之外，竟也守口如瓶。

陈思当时也没有在意，以为这不过是女人间的飞短流长，直到昨天上午无意间偷听到了小耿和小莉的秘密之后，才又想起了这件事。他猜测着当天阿琴撞见的一对男女也许就是他们，并进一步想像着当时的情形：他们发觉有人发现了他们，于是迅速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因为这地方进出只有一个口子，他们不可能凭空消失。而阿琴由于在夜间，碰到的又是这等尴尬事，所以也不会去仔细查找。

顺着这个思路，他找了几处方便躲人的地方，没想到真在西侧墙边的树丛后发现了这个小洞。

这个小洞位于原为施工方便临时开挖的方便门下端。方便门当然已经重新砌成墙了，但其上的水泥明显较新。那是前不久医院内要作大规模升级改造所需，说是升级改造，其实也只是把一批多年生的树木替换成生长期较短的矮小的花木。

也不知是施工留下的痕迹，还是小耿他们故意搞的，抑或兼而有之，扩而大之，以方便自己必要时的逃遁。又不知当天他们是不是如自己这般地钻了洞。

有了这个洞，等于贼可以方便进出，对医院留有安全隐患。他本想告诉院长，但被随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分散了注意力，因此也忘了。

月季花独特的香气沁人心脾，触发了他潜藏在记忆深处的记忆。这地方，是故事开始的地方。二十年前，月季花盛开得像火红的海洋一般，他与清丽不知什么缘由，在这里拍了张照片。连同后来在丰山上拍的另一张，这两张照片结局都不太好，前一张让柳若水给烧了，后一张找不着了。他有时感到奇怪，明明自己讨厌清丽，为什么在别人的眼里，他们俩却是暧昧关系。今天在意识之光时，他似乎出现了由药物诱导的妄想症状，有些是有关清丽的，可惜，现在却记不起来了。

一阵微风轻轻吹来，树叶发出轻柔的沙沙声，仿佛叹息声一般。似乎是心理作用，不远处的亭子里隐隐约约有人。陈思定睛看时，还真有个坐着的背影，一动不动，像一尊石雕。那石雕似乎在沉思，又像在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亭子里光线昏暗，看不清那个石雕是何许人物。陈思有点好奇，这样的深夜还会有谁一动不动地坐在这里？难道是阮院长？烦透了心在这里发呆？又或者是小耿？在这里静静地等那个护士小莉？似乎后者可能性更大一些。

但再细细甄别，发现这个石雕不太像这两人，他们身材都较小。一阵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又一声轻轻的叹息声，这次陈思可以确定不是风的声音，而是石雕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