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反常心思
大约又过了三天,陈默云缓缓睁开了眼。他只觉得身体很沉重,耳朵还闷闷的,鼻子倒是先被药水酒精味引导着恢复知觉。白色的天花板,他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看到眼前闪过一个人影,他睁大眼睛,左眼却像是被粘住了一样,伴随着剧痛,他慢慢想到了那天,那辆大卡车,那刺眼的白光。
:”默云,你醒了?“他努力辨别着这声音,用右眼努力看着周围的一切。:”妈。“他试探的张开嘴,声音微弱的呼唤。:”贺大夫,他醒了。”陈默云见母亲冲外面喊了一声,大约有五六个穿着白衣的人走过来,翻开他的右眼皮,把什么冰凉的东西夹在他的手指上。他好像是在做梦,如此不真实,可疼痛却是清晰的,尤其是右腿的部位,仿佛被钢钉夹击着。
:“看来是醒了,没什么大碍,骨折的地方养一养,明天王大夫来会诊。”那个名叫贺大夫的女医生带着口罩,和母亲说着什么,他依稀听见骨折两个字。:“从明天开始,他可以吃一些流食了。”医生嘱咐母亲,他看母亲一个劲的点头,浑身像是要散了架的疼。
:“妈,我是……死了还是做梦了?”他努力张开嘴。:“你没死,也没做梦,你前几天……被卡车给撞了,昏迷了三天,医生给你做了手术,现在醒了,不是梦。”他恍惚间记起来一些事,那场车祸,他记起来了,除了疼痛,之后的事他就再也不知道了。他慢慢接受着,消化着母亲给他带来的信息,眼睛向下看,他好像看见自己的左手绑着石膏。:“我,骨折了吗?”:“嗯,左手骨折,养三个月就好了。这几天好好休息。”:“那我三个月都不能训练了,我得去国家队呀。”他恢复清醒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的羽毛球队。
他见母亲忽然神色变得勉强,挣扎着问道:“怎么了?是国家队知道我出车祸骨折了,不要我了吗?”母亲不说话,他心里有些着急。:“你告诉他们,我恢复的会很快,很快就没事了。”母亲依然不说话,他想抬手,但浑身乏力,软趴趴的像一团泥。:“我为什么这么疼?妈,我右腿也骨折了?”也许是麻药劲在一点点消散,他越来越真切地体察到身体的感受。
:“默云,这次车祸挺严重的,司机赔了一大笔钱,在公安局做口供,他是酒驾。”陈默云皱眉,母亲明显是在欲盖弥彰。:“我怎么了?腿怎么了?”他心里咯噔一声,更加急切地问。:“默云,别怪爸爸妈妈,我们对不起你。”母亲从椅子上起来,扑通跪倒在地上,泪水再一次布满脸庞。:“什么对不起?”母亲抬头,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医生说,你的右腿被压了太长时间,末端坏死,血也不能循环,你会变成植物人,我们想让你活着,是真的想让你活着。”陈默云耳边嗡的一声,头脑一片空白,他好像对这几个词的连接有些敏感度,他心里已经猜出九成,那可怕的字眼在他心里不断回旋。
:“右腿坏死……截肢了吗?”他平静的看着惊讶的母亲,他似乎不再觉得全身都很疼了。:“默云,你是我儿子,我要救你的命,我想要你活着啊。”:“我还活着呢。”他轻声说道。超乎寻常的平静,令傅母准备的所有安慰的话都融化于心。她此刻太疑惑了,为什么儿子能这么平静,是一时愣住了,还是真的不在乎?:“截肢了,就不能去国家队了,我打不了羽毛球了。”像是在确认什么,陈默云睁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红肿的眼睛,似乎更加肿胀。:“默云,世上那么多条路,谁说必须要打羽毛球,你成绩那么好,再考个研,读个博士找个工作都没问题,爸爸妈妈养你,你活着,活着就都有可能。”:“我还是挺困的,睡一会,死不了。”陈默云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中流下。他多希望再醒来时,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傅瑾叶走出去,打通陈华辉的电话。:“他……没什么反应,又睡了。”:“什么意思?没什么反应?”:“他只说他还活着,打不了羽毛球了,死不了这几句话。”傅瑾叶和陈华辉在电话的两头都沉默起来,电话最终由傅瑾叶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