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东方句芒（十四）
齐闻笙紧紧盯着黄泽生的表情，想要看出他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黄泽生听到吴炽昌的话，表情变得十分痛苦与自责，他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似乎这样就可以攥紧心中的秘密。
吴炽昌仍然在紧紧相逼，“你就算对不起芝芝，那你现在还要对不起阿新，对不起阿华吗？想想将来，阿新还未成亲呢？你现在认罪，可是三条人命啊，你想想家里人！”
黄泽生的表情愈发痛苦，甚至还露出了几分羞愧，齐闻笙趁这个机会突然问道，“是黄芝芝求你杀人吗？还是黄新？”
“他绝不会杀人！”
“我杀不了人……”
吴炽昌和黄泽生异口同声的说着，齐闻笙有些诧异，“这是为何？受伤过于严重吗？”
黄泽生表情变得十分复杂，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吴炽昌看他一眼，“我来说吧……”
原来早在二十年前，吴炽昌，黄泽生和黄芝芝的父亲黄卫庄都在边军先锋营，战场极为惨烈，但是幸运的是，他们三人都活了下来。
直到十八年前的那场大战，周国国内动乱，最善军事的七王子因为政斗被调回京城，边疆群龙无首，偏偏周围剩下的几国趁机联合围攻周国，先锋营只得到处救急。
两年后，接近战争尾声之时，三人一同带一个小队被外派查探，本应是三人的最后一个任务，没想到出了岔子。
“这个任务本来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根据斥候的消息，那一片已经没有什么敌军了。我们只是去查探的，没想到……”吴炽昌也面露痛苦之色，“刚到地方，我们感觉不太对劲，那里的地形很适合埋伏，我先带人回去报信，他俩留下观察，等我再回去的时候…”
“就只剩我一人。”黄泽生哽咽道。
据黄泽生所说，吴炽昌带人回去后，他们原计划在原地观察，不打算进一步行动。没想到一个新兵去找地方撒尿，正好步入敌方陷阱。
对面也是太过心急，也没仔细观察就将他们包围。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奋力厮杀，黄卫庄武功更好，想要带队突破，但是对面的敌人实在太多了。黄泽生当时奋力搏杀，深受重伤，黄卫庄为了救他，硬生生替他挡了一刀，没想到就是这一刀，要了他的命。
“我亲眼见到阿庄死了，我的手上全是血，我救不了他，我以为我也要死了，谁知道阎王爷不收我，我这条命不只是自己的，也是阿庄的。被救回来之后，上面趁机清扫了敌人，我也因此升了一级，我难道稀罕这个官吗！可没想到，芝芝她娘听到消息，悲伤之下吊死了。要不是我害死了阿庄，芝芝也不会没了娘，也就不会被傅宗林那个畜生骗，也就不会…….”黄泽生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懊悔，整个剧烈的颤抖着。吴炽昌见此急忙按住他，低声安抚着他。
魏廷琮也面露痛色，他也是上过战场的，甚至他的父亲和兄弟都在战场上搏命，他太知道这些士兵的痛苦了，虽然当时谁也没做错什么，但是谁也不会想到后果会如此惨重。
“从那之后就退下来了吗？”
“并未，他想着为家里人搏一份更好的前程，泽生不想让孩子再上战场了，也想着多挣些军功好好抚养芝芝，也对得起阿庄。”吴炽昌帮着解释道，“没想到，等他又上战场的时候，就是重伤垂死被人抬回来的。后来我才知道，他刚上去的时候就站不住了，硬是把刀把绑在手上去杀敌的，杀到最后直接晕过去了，大家才发现他肚子已经被砍烂了。”
齐闻笙十分震惊，她大概猜测到背后的故事绝不简单，却没想到如此惨烈，“我很抱歉。”
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用最简单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敬意。
吴炽昌挥了挥手，“既然你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了，是不是能把他放了，他现在见血就晕，拿刀就抖，不可能干出那些事。”
齐闻笙面露难色，她也并不想为难这位战争的幸存者，可是总要有人为那些受害者查出真相，“暂时还不能放，相信您也听出来了，幕后凶手不是黄新就是黄芝芝，总要有人阻止他们，为受害者求一份公道。”
“那不如引蛇出洞？”魏廷琮提议道，他了解齐闻笙的想法，知道她原本就没想为难黄泽生和吴炽昌，只是想要寻求真相。那不如就用黄泽生来引出幕后真凶。
吴炽昌讶然抬头，看向这二人，他心知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了，可不管是谁做出这种事，他都不太能接受，他妻子早逝，从那之后他就一心钻营想要出头，熟知小辈里常见的也就是黄新和黄芝芝了，甚至还以为能吃上他们二人的喜酒呢，谁知道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几位大人，外面来了一个女子，说要投案自首。”一个衙役跑了进来，打破了牢房的平静。
黄泽生猛的抬起头，瞳孔猛烈的一缩，大喊道：“不！不！是我干的！我都招！你们别抓她！是我干的！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三人都无奈的看向他，齐闻笙示意魏廷琮将他解开，“吴大人可要随我去见见？”
“我就不去了。”吴炽昌苦笑道，他实在是不敢看，从小看大的孩子，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那行，麻烦这位大哥将她带进来吧。”齐闻笙对着衙役说道，还让魏廷琮将黄泽生带上，一并往外走去。
……
官府大堂，天色刚暗，屋内灯火通明，通往大堂的路边站着两排拿着武器的衙役和士兵。
一个娇小的女子在一个衙役的带领下，面色平静的走向大堂。
“多谢这位小哥，不知二位是？”黄芝芝面色平静的率先发问道。
齐闻笙原先紧紧盯着这位娇小女子，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慌乱或不甘，但是她的脸上只有平静，甚至还率先挑起了话题。
“我们是京城缉拿司的捕快，前来调查黄家村疑案。”齐闻笙应答道。
“真是年少有为啊！”黄芝芝发自内心的赞叹道，甚至有些欣慰的看着齐闻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