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四面楚歌（二）
武器交击的声音回荡在战场上，刀光剑影交织，冲锋的战士们咆哮着奋勇向前，勇气与疯狂在土地上交织。
西羌军仿若憋屈了许久，打法十分疯狂不要命，守军隐隐有落下风的趋势。
苏洛几人仔仔细细听着动静，没有了投石机的声音，他们便沿着提前摸好的路往他处移动。
“沙沙。”
王阳天抬手止住几人动作，几人的武器随时准备出鞘，只要冒出的是敌人的头颅，他们立刻就会将其斩杀。
“自己人！”
见到来人，苏洛几人眼前一亮。
“沈教头！”胡继长欣喜。
沈教头身后还跟着几个士兵，也是前卫营的，几人急急忙忙走过来。
“你们活着，太好了！”沈教头视线扫过几人，有些宽慰地点点头。
“沈教头，前卫营和左卫营还剩下多少人？”刘文初道。
“具体的无法统计。”沈教头摇摇头，众人却是能感受到他的悲痛，“可……西羌攻势迅猛，一路来只遇着这么些人……”
苏洛看去，跟在沈教头身后的，左右不过百人，足以推断出在西羌的围剿下，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
她不由得咬紧了牙关，三千人啊，如今余下不到百人。
“我们到了如今也算是弹尽粮绝，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方法。”沈教头说罢，示意身后一个少年开口，那少年上前两步。
“我们发现一条隐蔽的小道，可以直接通到西羌营帐后方，我们观察了几日，发现西羌人的军粮皆囤积在此，只是护卫人数众多，难以接近。”少年道。
“可是将军的命令尚未发出！”刘文初道。
“对，但整座山出口都被封死，我们不可在这里干等下去了。”沈教头道。
众人身上的衣物铠甲已经沾满鲜血与泥土，各个灰头土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加之没有足够的食物与水源，若是再不作为，他们很难继续拿刀战斗，届时如果西羌人再来扫荡，要将他们歼灭简直易如反掌。
他们不能再原地等下去了，至少要寻找更好进攻的方位。
“而且将军一定很快就会下命令，我们还需要多多观察。”
“是！”
西羌帐内。
“怎么回事！”乌吾羌青筋暴起，眼神死死盯着何良正，“何将军，您不是说您的计谋百分百能破这城墙吗？为什么他们可以反应过来！”
何良正此刻面色也不好看，他也想不通为何对方能有如此快的反应，仿佛预料到他的人会去埋炸药一般，但话到嘴边他还是道：“殿下，对方可是赤霄将军，岂是这般容易便能攻下的？您有时间在此处生气，不如想一想接下来该如何做！”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临了补充一句：“您的那些属下贪功冒进，不等计划完全实施便打草惊蛇，您敢说此次失败他们没有责任吗？”
乌吾羌看着何良正离去的身影眼中闪过杀意，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王子……”沙末汗小心翼翼开口，“虽未能破开城墙，但今日燕明军已然手忙脚乱，咱们斩杀了不少敌人，也算是打了胜仗。”
“本王自然知晓，咱们西羌勇士自然所向披靡，本王只是看不惯何良正那般样子。”乌吾羌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若非他是那靖安王的人，本王何须用他？”
“靖安军果然还是如传闻中那般强悍。”沙末汗道。
“罢了，尚且用得着他卖命，下去吧，既然打了胜仗兄弟们气势高，便不要去打压。”
“是。”
………
到了傍晚，天空早早便阴沉下来，层云密密，将阴霾压向大地，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冷意，仿若刀尖直直刺入人的骨头。
苏洛几人和沈教头几人分成三队，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绕到了小道的不同方位。
苏洛无声打了个手势，身后刘文初几人摸索着探到土堆之后。
夜色渐渐暗去，只剩下一片漆黑，西北风呼啸而过，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发出阵阵悲鸣之声。
苏洛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打量四周之后才敢伸出手搓了搓。
今日仿佛比前几日更冷了，暴虐的狂风如同一头游荡在荒原上的饿狼，撕咬着皮肉，啃噬着筋骨。
西羌军营内早已经升起了徐徐篝火，那些西羌军也沸腾了起来，他们高唱着听不懂的西羌歌曲，大口大口吃着肉。
苏洛皱起眉，这架势，莫非是今日打了胜仗，心下不由得有些担忧。
但是有赤霄将军坐镇，苏洛又放下心来。
“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需太过担忧。”微生钺不知何时出现在苏洛身侧，青年身上干干净净，长长的睫毛垂着，语气虽平淡，苏洛却感受到他的宽慰，“况且看起来，他们也没能更进一步。”
苏洛点点头，垂下头呼出一口白气。
微生钺垂眸看过来，视线定格在她空荡荡的脖颈处，因着当时撤退仓促，他们也没有换上一整套盔甲，因而脖颈处并无遮挡。
“若是冷，可以试着将衣领立起，用额布裹起来。”微生钺道。
苏洛缩缩肩膀，却还是乖乖照做，将布系紧之后，霎时间寒风没有再肆无忌惮从她脖颈处钻入衣服中，苏洛的身子立刻就暖和了起来，她不由得眼睛一亮。
“还是你有办法！”
微生钺只移开了目光。
“有情况！”王阳天低低喊道，几人立刻屏息凝神朝下方看去。
只见一队巡逻人马离开之后，那些守卫立刻有些松软下来。
“呼呼！”
一阵大风刮过，沙砾随风飘散。
“该死的，老子一嘴沙子！”西羌守卫怒喝一声，他抓了抓头上的帽子，“反正一会儿就换防了，咱们提前一点走吧！”
“不好吧，如果……”另一个较为年轻的守卫有些胆怯。
“他们吃的倒是香，咱们猞回又出了人力又出了物力，就给他们站岗啊！”年长的守卫不服道。
周围的守卫也都沉默着，他们都是猞回部人，天连山便是他们部族前去扫荡，损失了不少人，可乌吾羌话里话外甚至还责怪他们没能把燕明人全部消灭，这些站岗守卫的累活儿全部交给他们。
他们心中也有不满。
“这毕竟是粮仓，狰回，不要意气用事！”
狰回似乎有些害怕这个男子，口中虽骂骂咧咧，却也没再离开。
苏洛几人耐着性子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换防的人来了，很快便完成了换防。
“大概是半柱香的时间。”刘文初小声道，“这段时间他们的重点都放在换防核对上，较为松懈。”
“可他们人多，将粮仓围得水泄不通。”胡继长道。
“不着急，再看看！”
后半夜，就在众人昏昏欲睡的时候，几队人马打着火光迅速来到粮仓。
不知说了什么，防守的人数足足增加了一倍，苏洛不由皱眉。
接下来两日，苏洛他们日日蹲守，如今他们身上已经没有干粮，只能用树皮野草充饥，但是他们还没有着急进攻，若是打草惊蛇，他们计划的一切都会化为灰烬。
苏洛靠在土堆旁，手中握着几根拔下来的野草，肚子饿得没有了感觉，但或许是心中还有坚定的信念，她并没有觉得支撑不住。
白雾缓缓绕上苏洛肩头，她才后知后觉转过头，微生钺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身上沾着未干的血迹，苍白的面庞仿佛更加灰败，此刻苏洛只觉得他仿佛一只脆弱的瓷娃娃，稍微用力他便会碎裂。
“我猜，或许守军那边在准备夜袭。”微生钺开口，拉回了苏洛的思绪。
苏洛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增加了巡逻人手，并且整夜轮换。”
苏洛点点头，认真听着。
“我还听到西羌军议论燕明军夜里总偷偷行动，但是最后不了了之。”微生钺说着，“如果所猜不错，在西羌松懈下来之时，燕明便会发动夜袭，届时你们与他们策应便能取得好的效果，若成功也能随之撤离入关。”
闻言，苏洛再次审视眼前这个青年。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神情与平时无甚区别，可不知为何苏洛就是感觉到他的笃定，而虽然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而苏洛就是没由来相信他。
“将军知晓我们的处境，亦不会让我们久等。”微生钺垂眸看苏洛。
“没错。”苏洛点点头，想了想还是压着声音对几人道，“沈教头，我觉得将军或许随时会发起进攻。”
众人听闻纷纷回头看向苏洛。
沈教头不由得有些惊诧，他是战场上的老兵了，因此不难猜出局势，可苏洛却是实实在在的新兵，没有上过战场，她能看清局势实在是非常难得，目光中也是充满了赞赏。
“没错，大家再坚持坚持，我们漠州卫没有孬种！”沈教头点点头，朝几人道，“或许决战，就在今日。”